第一八四章 不可直中取,便於曲中求(第3/4頁)

“讓張縣令稱賞不已的便是郡王殿下。”唐成的臉色沒有半點變化,說好話誇一個人也是需要技巧的,而此刻的唐成就在實踐這個技巧,“這是我第一次聽聞殿下之名,但因此話是出自於我有大恩的張縣令之口,是以記憶實深,此後又聽說了郡王殿下八歲時怒斥武氏弄臣的壯舉,先皇後親口贊許為‘吾家千裏駒’的佳話等等,我雖未曾見過殿下其人,但實已是聞名神交已久。由是,在揚州時,在面臨張亮與薛東的抉擇時,我便自然的找上了張兄。”

一口氣說了這麽多之後,唐成頓了頓看著李隆基微微一笑道:“今日親眼見過郡王殿下後,我愈發確信當日揚州的選擇,沒有錯!”言至最後時,沉穩收了笑容的唐成臉色端肅,“沒有錯”三字直被他說的一字一頓,斬釘截鐵。

被唐成變化的語氣所激,李隆基的臉色也顯得鄭重起來,聽完之後他沒有說話,只是一雙眼睛緊盯著唐成。

在李隆基灼灼的注視中,唐成的臉色乃至眼神都沒有絲毫的變化,良久之後,身子後仰過去的李隆基哈哈一笑,撫掌贊道:“好,‘天生我材必有用’的唐成果然沒讓我失望。”

笑過之後,李隆基起身親自斟出了兩盞茶水,遞給唐成的同時驀然道:“適才正房中會議之事你以為如何?”

聞言,正接著茶水的唐成手上抖了抖,這一刻,他知道李隆基是真正的從心裏接納了他。

此時書房獨對,唐成看著眼前的李隆基,只覺他再也沒有了適才初見時的那股光芒。這種感覺還真是奇怪,就在這短短的個多時辰裏,看待同一個人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變化?也許是因為明了了李隆基底細的緣故,也許是因為經過這一個多時辰的相處後,使他印象中的李隆基終於從泛黃的歷史書中走出來變成了一個大活人的緣故?具體是什麽原因唐成自己也不清楚。

他唯一明白的就是,當他放下手中輕呷了一口的茶盞時,對面的李隆基在他眼裏再也沒有了初見時的光芒,這也不過就是個身份尊貴些的普通人而已。

李隆基沒有問他“張縣令”是誰,這一點頗讓唐成欣賞,跟一個不計較於細枝末節的人交談的確是一件很快意的事情。

因為李隆基的直接,也因為心態的變化,放下茶盞的唐成再沒了初見時的心理震動,心態恢復正常的他說起話來也盡然是往日的直接,“我完全贊同劉幽求大人所言,韋後動手之日定然拖不過明年。殿下所言應變,但恕某愚笨,實在想不出除了發動另一場宮變之外,殿下還有什麽別的應變方法。”

剛才劉幽求等人在正房中會議了個多時辰,說來說去的都是應變,雖然他們早有了宮變的覺悟和心理準備,卻沒有一個人直接的說出這兩個字來。宮變等同謀反,而謀反可是《大唐律疏》中寫的明明白白的“十大逆”之罪,對於那些從小接受著忠君教育的讀書人來說,這樣直接的話還真是說不出口。

因此,當李隆基聽到唐成口中毫無掩飾的蹦出這兩個字時,身子猛然一震,“宮變!”

“是,宮變。對於敵人,你若不打,她就永遠也不會倒。”言至此處,唐成擡頭看了看墻壁上懸著的那張牛角硬弓,“殿下若想有為於朝政,有為於天下,再現先太宗皇帝的盛世偉業,則這應變之法就唯有宮變一途。”

唐成的話慷慨有力,聽來甚是蠱惑人心,靜靜而聽的李隆基沒有說話,只是他的眼睛已於無聲之中同樣的轉向了墻壁上的那張牛角硬弓。

見狀,唐成嘴角悄然露出了一絲笑容,“將帥不明則三軍不穩,殿下確立了應變的根本法門之後,其余種種準備但往宮變處使力就是。先太宗皇帝有言:讀史可以鑒今。縱觀史書,任何成功的宮變都離不得三樣支持。大臣,兵馬,宦官。”

“兵馬的作用自不用說;宦官卻是知曉宮中細故必不可少之人,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於這一節上也不用多說;至於文臣,宮變初起時或者無用,但宮變之後若要迅速平定局勢並達成目標,卻是少他們不得。”一口氣說了這麽多,唐成收住了話頭,停了片刻後輕聲道:“卻不知這三樣殿下具備哪些?”

“本王自成年之後便長住臨淄封地……”轉過頭來只說了這半句後,李隆基便廢然一嘆:“爾之所言三物某一樣也無。”

李隆基廢然而嘆,唐成也不說話,書房裏一時陷入了沉默。

片刻之後,李隆基眼中神采驀然一亮,“唐成你既然想的這般通透,必定也已有了解決之法。”

“殿下經營的時間太短,而今宮城局勢又是時不我待,當下再做水磨功夫已經來不及了。不過我卻可以給殿下推薦一個人,若是能與之結盟,則此三樣便可瞬間兼而備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