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5章 替罪羊,心不平(第3/4頁)

杜士儀一任雲州長史後轉遷代州長史,又回朝官拜中書舍人,如此青雲直上,兼且性情又為自己所知,王忠嗣當然樂意與其再親近一些。因而,他當即從善如流地笑說:“君禮兄有命,我豈敢不從?沒想到當年雲州一別,如今一晃六年後,君禮兄先是在外獨當一面,回朝後又掌知制誥,陛下信賴非凡。相形之下,我在河西就實在是碌碌無為了。”

“你這個信安王和蕭相國盡皆器重,牛大帥倚為腹心的軍中後起之秀說碌碌無為,豈不是讓郭英乂之輩羞死?”

杜士儀這一句打趣,王忠嗣不禁苦笑了起來:“君禮兄有所不知,郭英乂畢竟是昔年郭大帥的季子,長於河隴,如今又在河隴帶兵,自然有的是舊部擁護。可先父早年便是因為同僚所忌方才不救戰死,我又長在宮中,雖是回到了先父曾經任職的河西故地,但先父舊部當初多與他一起戰死,放眼看去既無親朋故舊,也無人識得我是誰,只知道是陛下養子。就算有功,旁人也會在後頭說,都是因為主將看在陛下顏面上。如今蕭相國信安王先後回朝,而牛大帥……”

說到自己如今的頂頭大上司,王忠嗣不禁有幾分躊躇。背後說人壞話,尤其是說上司的壞話,這是為人下屬之大忌。然而,除卻當年吐蕃屢屢犯邊的時候,他還有展才的機會,這兩年在河西官居河西討擊副使,反而徹底清閑下來了。思來想去,他在嘆了一口氣後,還是吐出了心中的苦衷。

“君禮兄,平心而論,我對牛大帥素來佩服得很。他出身小吏,卻憑借才能和軍功一路升遷到了如今一鎮節度使的地位,端的是傳奇。如今河西節度使治下,所有庫房都是滿滿的,無論軍械或是糧食都足可應付數年之需,從前邊將戰功再高,卻難以在這一方面和他相提並論。可是……可是牛大帥太謹小慎微了!”

因為夥計送了茶來,王忠嗣暫時止住,而是等到夥計擺好茶壺茶碗和蜂蜜退去之後,他才繼續說道:“皇甫惟明之前自動請纓前往出使吐蕃,繼而讓吐蕃贊普上書表示臣服友好,因而陛下為之大悅,不數年便拔擢皇甫惟明超遷侍禦史,就連其結拜義弟王昱,這樣一個不學無術之輩,竟然官拜肅州長史,河西節度副使。此等人從來不曾獨當一面,如今卻為河西節度之副,牛大帥甚至任憑其耀武揚威任人唯親而不發一言,實在太過懦弱了!”

杜士儀比王忠嗣年長四歲,說實話,他現如今見到的那麽多名人當中,比他年輕或者和他年歲相當的少之又少,如王忠嗣這樣因為年少逢家變,因而早熟的,更是絕無僅有了。所以,聽到王忠嗣越說越是惱怒,最後直接一杯滾燙的茶倒入口中,繼而就嘗到了苦頭,又是咳嗽又是倒吸涼氣,狼狽異常,他不由莞爾。

“你既然也知道,牛大帥出身小吏,那就不應該意外他的謹小慎微。出身小吏就意味著家中親朋故舊別無強援,靠的是陛下恩寵,蕭相國提拔愛重,相比姻親故舊滿朝的某些人,他如今能夠憑恃的只有河西節度使這個官職。可就是這個官職,當年陛下以其為河西節度使的時候,朝中非議極多,可以說牛大帥連這個官職都未必是穩的,哪能夠隨意開口?”

“那當初宇文融還不是……”王忠嗣話一出口,這才能想起杜士儀和宇文融相交甚篤,當即自知失言,懊惱地閉上了嘴。

而杜士儀不以為忤,反而直言不諱地說道:“牛大帥出身小吏,世居河西,雖然祖上說是有名宦,但終究已經去得遠了,而宇文氏卻是關中大姓,士族名門,聯姻京兆韋氏,相交則是滿朝,盡管都為驟貴,但無論是論出身還是論人脈,牛大帥都相差太遠了。但是,牛大帥這樣的性情,毫無疑問比宇文融更持久。這是他的為人處世之道,你若因為不滿那河西節度副使王昱而怪上了牛大帥,就有些苛刻了。”

王忠嗣知道自己是因為王昱在面前幾次耀武揚威,語出不遜,再加上根本不懂得治軍用兵偏生還要指手畫腳,所以分外討厭這麽一個人。可杜士儀的話無疑很有道理,而他對人吐露之後,心頭也疏解多了,當即抱拳說道:“君禮兄說得對,是我太過想當然了。牛大帥待我甚厚,我不該非議其不是。”

“只我二人,法不入六耳。”杜士儀用這麽一句話安了王忠嗣之心,隨即便鄭重其事地說道,“今日之事雖被郭英乂糊弄了過去,然則此等狂妄大膽之輩,若是任由他復居河隴之地,只怕極可能造成大亂。我的意思是,立時三刻詳述此事,命人快馬加鞭送回朝中,忠嗣可願署名其上?”

現在不再是說閑話,而是談及正事,王忠嗣自是為之肅然:“茲事體大,自當與君禮兄合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