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9章 夤夜廢太子(第3/4頁)

杜士儀一口咬定沒有這樣的事,而李鴻更是帶著哭腔說自己被冤了,李隆基不禁有些動搖。他對於皇子也好,臣下也好,有的時候固然會慷慨優厚到讓人不可思議,但冷酷的時候也會毫不留情。此時此刻,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當即沉聲喝道:“力士,把那個告密者押來!”

一直沒看到高力士,此刻聽到這聲音,杜士儀便知道這位天子最信賴的大宦官正隱身在自己瞧不見的地方。聽到高力士答應的聲音和離去的腳步聲,他的臉色和心情一樣,異常沉靜。以至於李隆基在盯著他看了許久之後,最終沉聲說道:“杜卿先平身吧。”

盡管這並不是說天子就此釋疑,但畢竟是一個好兆頭,杜士儀當即從容站起身來。至於一旁的李鴻依舊把臉埋在地上的雙手之間,心裏雖則仍然惶惑,可卻終於擺脫了那種腦子空白到想不出任何對策的狀態。想起太子妃薛氏曾經對自己的委婉規勸和責備,他第一次後悔當時因孟浪而闖下的這場大禍。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間方才傳來了高力士畢恭畢敬的聲音:“陛下,人帶來了。”

大門打開,一個人跌跌撞撞進了門來,卻是一個大約四十出頭的宦官。他環目四顧,看清楚這屋子裏的人之後,突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陛下……”

可這一聲之後,他還來不及搶著說什麽,杜士儀便突然出口截斷道:“陛下,既是此人告密,臣可否當場鞫問?”

自己就在當場,而這屋子內外全都是宦官之中最富勇力者守護,李隆基根本沒有懷疑杜士儀會有其他花招,當即不假思索地點頭道:“準。”

當初在接到那張字條的時候,杜士儀猜過兩個可能性,其一,這確實是太子李鴻的主意,其二,這是別人栽贓陷害。無論是哪一種,他都不願意將其鬧大,故而才會立時毀棄。至於證據,只有人證沒有物證,更何況他和李鴻是貨真價實的沒有往來,大不了李隆基直接把他貶了,否則他至少能涉險過關!至於眼下這樣君前質辯的機會,他就更加不會發怵了。

果然,那宦官沒想到面對的是這樣的局面,眼見得杜士儀回轉身來不慌不忙地看著他,他立刻就有些發慌了。幾乎是本能的,他重重磕了兩個頭,旋即幾乎帶著哭腔嚷嚷道:“陛下,奴婢所言都是實情,當初就是郎君支使奴婢,將字條壓在頒賜中書省諸位的冰酪碗底下,送給了杜中書!”

這一次,杜士儀好整以暇地等到此人說完了,這才似笑非笑地說道:“首先,既然是我剛剛到中書省上任時候的事了,又是在盛夏,距離現在應該有半年了,在這六個月一百八十天裏,你緣何始終一言不發,現在方才突然向陛下陳情稟告?你雖侍奉太子殿下,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是陛下的臣子,本就應該事無巨細向陛下稟報,更何況這樣的反常舉動,你卻一直拖到現在?”

此話一出,李鴻只覺得一顆心猛然抽動了一下,倘若不是時間地點情形全都不對,他恨不得鼓掌為杜士儀喝一聲彩。果然,下一刻,他就聽到了父親那熟悉的聲音:“杜卿所問倒是提醒了朕,夏日之事,拖到現在方才陳情,爾居心何在?”

“陛下,奴婢只是……”

“其次。”這一次,杜士儀沒有讓那宦官再說下去,而是不慌不忙地問道,“第二,我這個人記性一向好得很,如果我沒記錯,當日頒賜冰酪的時候,來送東西給我的是一個面上有些麻點的宦官,年紀應該在五十許,並不是你。”

“那是……那是……”那宦官哪曾想杜士儀能夠記得數月前見過的人,一時面色慌亂了起來。可就在這時候,李隆基替他解了圍。

“杜卿記性如此之好?”

天子的疑慮杜士儀早有準備,當即轉身長揖道:“陛下頒賜,乃是殊恩,因此從當年臣在左拾遺任上,陛下每逢年節頒賞時所用的宦官,臣至今都記得很清楚。”

用不著掰手指,杜士儀如數家珍地將那一次次頒賜時的宦官特征一一道來——當然,他的記性不可能有這麽變態,可既然出了前次紙條的事,他為了應對可能有的詰難,做好了所有該有的準備。十幾次頒賞者的細節說完之後,他轉過身來再看那宦官時,就只見其人已經面如土色。

而李鴻已是如釋重負,他一面慶幸聽了太子妃薛氏的囑咐,在此之前,就把與此事有涉的人小心翼翼一個個都除了,一面暗哂這個出面告密的家夥應該只是聽到過一星半點風聲,並不是真正的涉事者,告密的時候堅稱自己是實行者,不過為了取信於天子而已——畢竟,他也怕事情敗露,武惠妃就此發難,他的太子之位恐怕會更早地不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