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9章 夤夜廢太子(第2/4頁)

時至今日,被李隆基直接把母親那微賤的身份拿出來說事,李鴻倘若不是耷拉著腦袋,他確信自己臉上那熊熊怒火一定會更加激怒父親。然而,他能夠做的只是狠狠捏緊了拳頭,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要冷靜,否則就再沒有任何機會。可是,當聽到李隆基直斥他交接大臣的時候,意識到此事關聯的就是剛剛才被召來的中書舍人杜士儀,他登時面色蒼白。

怎麽辦,接下來該怎麽辦?

趙麗妃的身世,杜士儀自然耳熟能詳。就和漢武帝那位皇後衛子夫一樣,趙麗妃出身歌姬,當時還是臨淄郡王的李隆基在潞州官驛對其一見鐘情,當即納了回來,即位之後便冊為麗妃,而後更是將其所出之子,當時名為李嗣謙的李鴻冊為太子。倘若這段恩愛能夠多延續一些年,倘若趙家也能夠出兩個衛青霍去病似的人物,那麽興許也會留下一段漢武帝和衛家那樣的傳說,可問題是趙麗妃的得寵只維持了短短數年,就在武惠妃的強勢崛起之下完全黯淡無光了。

而聽到交接大臣四個字,即便天子就在自己面前,可他依舊泰然自若。自從發生那件事開始,他就一直做好了此事曝光的準備,因此這會兒冷靜得連自己的心裏都有些忍不住的驚訝。當著天子的面,他甚至挑了挑眉,用不可思議的語調反問道:“交接大臣?”

因李鴻側近告密,李隆基原本心中滿溢怒氣,因而剛剛見李鴻不吭聲,方才直接歷數其罪,然而,此刻見杜士儀聞聽這番話,不驚反疑,他不禁有了一絲動搖。然而,下一刻,他就只見杜士儀痛心疾首地對李鴻喝道:“太子殿下,陛下對殿下素來期許備至,殿下緣何這般糊塗!須知父子君臣,若非殿下失臣道,失孝道,陛下今日怎會這般雷霆大怒!”

不管是不是這位儲君幹的,只要其千萬別昏頭承認了,只要不承認,那今夜的事情就不是不能翻轉的!

李鴻被杜士儀這當頭棒喝一敲,登時如夢初醒。杜士儀如此說,無非是表明接下來會一口咬定之前那張字條只是子虛烏有,而他剛剛被父親招來劈頭蓋臉痛斥的時候又是驚呼惶恐,又是心灰意冷,根本沒有回答過一個字,這麽說來,接下來還有機會,還有機會!

李隆基見李鴻陡然之間伏跪在地,竟是失聲痛哭,他終於不耐煩了。他的目光倏然轉厲,盯著杜士儀便沉聲問道:“杜君禮,事到如今,你還要替這個孽子隱瞞不成?他送字條交接的大臣,難道不是你?”

“是我?”杜士儀立刻瞪大了眼睛,仿佛因為太過震驚而忘記了謙稱,“陛下怎會有此說?我由代州回洛陽,只在前幾日的馬球賽上見過太子殿下唯一一次,而且一句話都沒有說過。而就算臣之前在京任職那短短數年期間,也只是因麗正書院一位直學士病了,而跟隨賀學士給太子殿下上過唯一一次課,除此之外就唯有朝會見過。太子殿下若要交接大臣,固然人人都有可能,但若說是我,那就不是恐怕,而是太子確實受屈了!”

李隆基也是今夜聽到人告密之後雷霆大怒,此刻杜士儀如此一說,他不禁眯起了眼睛。然而,他卻並未因此盡信,而是冷冷地反問道:“你是說此事子虛烏有?可太子身邊的人說得清清楚楚,就在你初到中書省任中書舍人的第一天,他曾經將字條附於頒賜的冰酪之中送到中書省,親自放在了你面前。”

“這就更加滑稽了。太子殿下自從冊封儲君之後,已經有十六年,這十六年中大儒名士朝夕教導,更有陛下耳提面命,無論如何做事情也是有章法有分寸的。要交接大臣,首選自是宰執清要,尤其是教授多年的師長,選擇了臣就已經很奇怪了,更何況還是在臣上任第一天這種莫名的時刻傳字條出來?太子殿下莫非不知道,無論是中書省任何一個人,拿到此等東西,第一反應都是呈送陛下禦覽?還是說,臣在陛下眼中,就是那等不謹慎的人?”

說到這裏,杜士儀便不慌不忙地屈膝跪了下來,用平靜到幾乎沒有任何聲線變化的語調說道:“陛下若是因為其他緣由要廢太子,臣雖會力諫,然則職責在身,不得不奉詔擬詔。然則倘若因為這樣荒謬的告密之說,臣不得不說一句實話,此有傷陛下識人之明!臣言盡於此,請陛下明鑒。”

覺察到李隆基一下子沉默了,盡管李鴻被杜士儀這一次次的陳詞中那種責備說得心中慚愧難當,但他還是鼓起勇氣,一邊悲泣一邊說道:“阿爺之前責問我,我不敢辯解,可是,我真的從來不曾交接大臣。講讀的學士們往日都是結伴而來,從未有單獨講課的例子,至於與我往來頻繁的,也就是五弟和八弟,還有我的內兄,其余人等幾乎就沒有出入過我所居宮院!是我因為阿娘的去世,這些年性子急躁易怒,時常責難身邊人,可我真的從來不敢有那樣的悖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