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八章 誰比誰聰明?

已過了三伏天,天氣仍舊炎熱。

一連數日的高溫,好不容易盼來了一片雨雲,空氣中似乎彌漫著一股濕潤。但是,這一絲濕潤,絲毫沒有緩解平陽的高溫天氣。反而因為這濕潤,使得平陽籠罩在一團濕熱的空氣裏。即便不再是烈日炎炎,可坐在房間裏,哪怕是一動不動,也會出一身濕膩的白毛汗,使得人們感覺更加難受。

有一絲微風,卻無法拂動那繁茂的枝葉。

田都穿著一件對襟單衣,裸著膀子,臉色有些陰沉。

“還請偃公三思,王恪這個時候征召您前往魯縣候命,只怕不懷好意。老秦人已經看出了破綻,此前田安派刺客刺殺老秦欽差,更使得嬴邑暴露出來。如今,那欽差不往濟北郡,卻突然轉道瑕丘……您若是去了魯縣,就如同羊入虎口,兇多吉少……不可去,絕不可去。”

偃,是田都的字。

已年過四旬的田都,身高在八尺上下,膀闊腰圓,生的孔武有力。

不過,也許是受齊魯文化的熏陶,眉宇之間卻透著一股書卷氣。他把玩著手中的刀布,靜靜的端坐在庭上,一言不發。在他的兩邊,赫然正端坐著張良和李左車二人,都緊張的看著田都。

李左車在聽聞劉闞改道之後,立刻率人直撲平陽。

這才剛落腳,就聽說有薛郡郡守王恪派人前來。征召田都往魯縣議事。不管是李左車還是張良,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奧妙。於是,李左車立刻前來勸阻,而張良則在一旁,默默盤算。

田都撚著黑須,沉吟不語。

有些陰鷙地眸光,凝視著一旁低頭沉思的張良。

說實話,他不喜歡這個人。不能否認,這個張良很有能力,而且對老秦的怨恨。也是發自內心。

可是……他太自私了!

從表面上,張良挑動齊地動蕩,是為了緩解大江以南反秦集團的壓力。可實際上呢?陳郡等地的秦軍兵馬一旦行動起來的話。直接受益者並不是楚地的反秦集團,而是故韓後裔。

誰都知道老秦住在在南陽、陳郡等地的兵馬。一方面是為了監控江南,另一方面還有壓制潁川、三川郡等故韓、故魏的反秦集團。特別是潁川郡,那是故韓的領地。老秦地兵馬直接監視著潁川郡的一舉一動,對於故韓後裔而言,無疑有著極大的壓力。張良,是韓人!

想當初,張良出現在齊地。遊說田都等人地時候,勾勒出了一個極為美妙的藍圖。

田都深以為然,所以迫不及待地和田安等人進行聯系,意圖在齊魯大地實施張良的這番計劃。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田都漸漸的看出了一絲端倪。

張良所有的籌謀。並非是為了大家。他是故韓貴族後裔,心裏面所想的,還是興復故韓國。

齊魯也好、楚地也罷。

和老秦人拼的你死我活之後,似乎只有故韓國可以受益。

張子房之心,路人皆知。田都雖然想中止計劃,卻已經是騎虎難下,不得不硬著頭皮進行下去。

相較之下,田都更欣賞李左車。

也許不比張良地籌謀,可他至少是一心為公。這一次李左車急匆匆趕到平陽報信,就能看出其人品優劣。可惜了。李左車雖然是名將之後。但比起張良,名氣上卻是大大的不如。

至於原因?

一方面是李左車還年輕。另一方面張良博浪沙刺秦的行動,為他平添了一個光環。

田都見張良沉默不語,心中更覺不快。之前你不還滔滔不絕的籌謀計劃?怎麽這時候又變成了啞巴?

“少君所言,田某並非沒有覺察。”田都在猶豫了片刻之後,沉聲道:“只是平陽方面,如今尚未準備妥當。散落在各地的兵馬,至少還有七日才能集結完畢。我若是不去魯縣,豈不是正給了老秦人以把柄?到時候他們借口我拒絕奉召,肯定會出兵抓我,一樣難逃沖突。”

“可是您如果去了,何異於自投羅網?

老秦人定然會將您扣押,而後出兵平陽……這結果,卻是相同。偃公,還請您三思而後行。”

李左車說完之後,站起身來在庭上徘徊幾步。

突然停下腳步,“亦或者,我們現在離開平陽?”

田都一笑,“離開平陽地田都,就如無根之飄萍。我的基業在平陽,在薛郡……沒有了基業,田都與死何異?少君,我知你一番好意,田某心領了。但是,田某絕不會輕易離開平陽。”

李左車很想說出一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道理。

可又一想,他倒也能理解田都。這鄉土情結,又豈能隨便拋棄?田都的一切都在薛郡,在平陽。如果離開了這裏,他就和普通人沒有分別。對於這一點,李左車深有體會。想當年祖父被害之後,他原本可以隨父親前往代郡。那裏是祖父打下的基業,有著連趙王也無法比擬的威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