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四章 泗水亭長

夜很深了!

李放仍坐在堂上唉聲嘆氣,那張頗有儀容的臉,此刻寫滿了壞敗之色,顯得非常頹然。

一天,只一天……

和雍齒謀劃幾個月的事情,結果在一天裏就被劉闞打了個稀巴爛。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這句話還沒有出現,但李放的心中,此刻對劉闞正是這樣的感覺。

下人們都躲得遠遠的,害怕遭受無妄之災。

也難怪他們如此,當李放確定了漏子就出在李童的身上時,整個人都懵了。暴跳如雷,毫無往日儒雅的風範。用利劍劈砍長案,甚至還差點砍傷了一個隨從,誰還敢靠近?

“大人,門外有蕭縣丞求見!”

一個嚇人戰戰兢兢的在門口稟報。

李放擡起頭,眼裏帶著血絲。有些疲憊的揮了揮手:“這麽晚了……不見!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吧。”

“可蕭縣丞說,事關重大,一定要馬上見到大人!”

“不見不見,說了不見,唆個什麽?”

李放心煩意亂,暴躁的叫嚷。那下人怎敢再多嘴,轉身而去。可就在他剛走下台階的時候,突然聽到李放說:“慢著……請蕭先生到我書房稍候,容我換過衣衫就過去。”

咦?

下人疑惑的停下腳步,扭頭向屋中看去。

“還不快去!”

李放一聲怒喝,下人連忙答應,急匆匆而去。一邊走一邊想:一會兒見。一會兒不見,都是你說的,吼個什麽?怪不得李童跑了,想必也是受夠了你這家夥的怪脾氣吧。

整理衣衫,李放閉上了眼睛,連續幾個深呼吸,試圖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

蕭何這麽晚來找我,一定是有重要地事情。這個時候,重要的事情也只剩下劉闞那小子吧。別是那小子又折騰起來了……你說你,今天是你的喜宴。為什麽不能安靜一下?

李放一邊想著,一邊換上衣服。

又對著鋥亮的銅鏡子照了照,見沒什麽差池,這才滿意的邁步走出客堂。

書房裏。蕭何正負手而立,站在窗戶旁,擡頭仰天看月亮。聽到腳步聲,蕭何連忙轉身。

“大人!”

“蕭先生不用多禮。坐下來說話吧。”

說完,李放擺手示意蕭何坐下,然後又讓下人端上一瓿在深井中冰過的果漿,給自己和蕭何各倒了一碗,揮手讓下人退下。沉聲道:“這麽晚找本縣,蕭先生有什麽指教?”“指教不敢,不過是希望為大人分憂罷了。”

李放故作冷靜,不動聲色道:“蕭先生請講。”

蕭何抿了一口果漿,而後沉聲道:“小吏回家之後,一直在思考昨日所發生的事情。

大人,劉闞此人,心狠手辣,已無需再多講。

雍齒一家三十七口人,毫無疑問是他所為……只可惜。大人也好,小吏也罷,都沒有證據。反倒是大人,因李童一事而遭受牽連,如今城中百姓非議頗多,只怕與大人不妙。”

李放心裏咯噔一下。本能的反應是:他想要要挾我嗎?

也難怪他有這樣的想法。淪落到如今的地步,如果蕭何真地有壞心思。李放沒半點法子。

蕭何一笑,“大人,小吏雖將李童的事情掩飾過去,但如果想要徹底消除隱患,還需大人有所行動。雍齒一死,劉季無蹤……若大人再不行動,不需數日,劉闞就能徹底將沛縣掌控於手中。

他是老秦人,並享有軍功爵。

而最為重要是,他手中的萬歲酒是貢酒,憑此一條,就足夠撐起他的膽氣。如果再掌控了沛縣,到時候您這一縣之主,怕就要變成劉闞地傀儡。隨他揉捏,威信蕩然無存。”

這幾句話,實實在在的說到了李放的心坎上。

如果真的出現這樣地情況,他這個縣主當得還有什麽樂趣?堂堂朝廷委派的命官,被一個商賈給玩弄,以後還有什麽臉面呢?沒錯,劉闞現在看似沒有舉措,卻不代表他將來不會報復?不行,不行……真的如蕭何所說的一樣,再不還擊,可就沒機會了。

李放不得不放低姿態,恭敬的請教道:“但不知先生有何高見?”

蕭何說:“我也不希望見劉闞在沛縣跋扈,故而思索一日,終得一拙見,獻於大人。

劉闞是老秦人,今為老秦地天下,他占得了天時。

殺雍齒,以雷霆手段震懾沛縣,又設計令大人難堪,算是站穩了腳跟,又得了地利。

大人若想節制劉闞,需取人和。

沛縣有一人,頗有人望,而且也是本地人,算有地利與人和。更重要的是,此人和劉闞勢同水火。劉闞如今鐵了心要將此人除之而後快。若大人稍勢拉攏,定會為大人效力。”

李放不是傻子,只是被劉闞那一系列的手段給鎮住了。

此刻蕭何一說起來,他立刻就明白,蕭何口中的此人是誰。眉頭一蹙,“你說的可是劉季那無賴子?他能對抗劉闞嘛?如今他連人影都找不到,別已經被劉闞幹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