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棄我去者昨日不可留

已夜了!

一輪皎月升空,卻將那銀輝灑遍大地。月光透過院中古樹繁茂枝芽的縫隙,照射進了天井。

初夏的夜,風輕柔,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紫藤花清香,讓人感覺很舒服。

劉闞坐在天井中的石墩上,把弄著一支飛鳧箭……可他的心思,早已飛到了九霄雲外。

唐厲和蒯徹並沒有急於讓劉闞做出回答。

他們很清楚,似這種事情,並不是一件能輕易說出口的事情。劉闞需要時間去思索,他們也有足夠的時間去等待。而且劉闞的那一首歌,已經說明了很多,這已經足夠了。

但是劉闞,卻感到了一種危機。

審食其也好,唐厲也罷……還有蒯徹、灌嬰,乃至於曹無傷!如果他的回答不能夠讓人滿意,辛辛苦苦營造的一點人脈,很可能也就隨之飄逝飛走。還有那些正在猶豫的人。

可問題是,那大風歌,不是他所做啊!

閉上眼睛,靠在身後的大樹上,劉闞怔怔的看著天空。

從枝椏的縫隙中,可以看到閃爍的繁星,皎潔的明月,還有深邃,浩瀚的夜幕蒼穹。

我想怎麽走?

劉闞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從來到這世上的第一天,他所想的就是自保。保護好自己,保護好親人,保護好朋友。

除此之外,他還真的沒有想太多……

那些縱橫馳騁於這個時代的英雄啊!劉闞心裏總歸是對他們有些畏懼。不管是已經見到的劉邦蕭何,還是沒有見到的項羽範增。甚至還包括了那個在大澤鄉發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陳勝吳廣。當然了,始皇帝地陰影。如同一座大山,讓劉闞難以喘息。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前世看到這一段文字的時候,也只是那麽一笑,絕不會太在意。

但是來到這個時代,看到這個即將混亂的時局……劉闞真正的體會到了,那份小人物渴望出人頭地的心情。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劉闞的思緒,一下子又亂了。

八個字,宛如黃鐘大呂般,不斷在劉闞的腦海中回響。

胸中好像有一口氣,憋得他難受至極。想要叫喊,想要咆哮,可是卻似乎無法喊出聲音來。

不停的深呼吸,劉闞握緊了拳頭。

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略遜風騷;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知彎弓射大雕……

那劉邦不過沛縣一無賴子,有何德何能竊據江山?

我哪裏比不上他?又憑什麽要居於人下?劉闞想到這裏,頭腦也清醒了過來。呼地起身,剛要回臥房,卻聽到一個幽幽的聲音,“闞,你過來一下。”

扭頭看去,就見闞夫人倚門凝視。

伸手朝劉闞招了招,那意思是說:你且過來。

劉闞詫異不解。這麽晚了。怎麽母親還沒有休息?按照她的習慣,這時候怕是早就歇息了。

當下走向闞夫人,“娘,您怎麽還沒有歇著?”

闞夫人一笑,示意劉闞跟上。她轉身就進了臥房。劉巨睡在外堂,呼嚕打得震天響,還不是的咬牙切齒,不曉得在做什麽夢。闞夫人呢,走過去給劉巨蓋好了毯子,然後帶著劉闞進了內堂。讓劉闞先坐下來,然後闞夫人吃力的挪開了屋角的櫃子。從櫃子後面,拖出了那沉甸甸的赤旗。

“娘,讓我來!”

劉闞連忙起身過去,一把拎起了那黑熊皮上的皮帶。

毫不費力的就拎了起來,一手攙扶著闞夫人,在內堂坐了下來。

“娘,您拿它做甚?”

闞夫人看了看那黑熊皮。“闞。你把它打開吧。”

“打開?”

劉闞驚訝地看著老夫人,有點弄不清楚。老夫人這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之前老夫人根本就不讓劉闞碰這赤旗,更別說取出來觀看了。事實上,劉闞對於赤旗的認識,也僅僅是局限於他從那部《赤旗書》上的了解。一晃四年,赤旗是什麽樣子,他真沒見過。

輕輕的解開了黑熊皮上的結扣,裏面擺放著赤旗。

赤旗鋒刃上被包裹在一塊百年黑熊皮的皮鞘裏,只露出六尺長短的把柄,黑漆漆,似不是青銅所造。

劉闞抓住那把柄,只覺一股冷氣襲來。

扭頭看了看闞夫人,見母親微笑著輕輕點頭。他一咬牙,從皮鞘中抽出了赤旗。

只聽嗡的一聲古怪輕響,一股寒意隨即撲面而來。劉闞忍不住啊的驚叫了一聲,盯著赤旗,久久說不出話。

為何如此驚奇?

不為別地,正是為那赤旗所震驚。

正如他早先從赤旗書上看到的圖形一樣,赤旗的縫紉,宛如一面掛在長杆上的大纛。

旗柄並非是接上去的,而是由粗而細,貫穿到底。那旗面呈一個不規則地條形。

寬大約在三尺左右,鋒毫畢露,寒氣襲人。最讓劉闞感到驚嘆的,並不是赤旗的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