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我名蒯徹

“蒯老兒不總是得意的說,他兒子如何如何嘛……哈,現在倒好,死了都沒錢下葬啊。”

“是啊是啊……”

“誰會要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廢人?什麽都不會,整日裏只知道搖頭晃腦!”

“是啊是啊……”

人們在竊竊私語。

各種各樣的議論層出不窮,劉闞聽得是真真切切。

眉頭微微一蹙,心裏有些不太痛快。何必呢?人家賣身葬父,不願意幫忙的話就走嘛,交頭接耳的論人是非,不管怎麽說都算不得是一個好習慣。

朝著那文士看去,只見他依舊倔強的挺直腰板。

“給我三千錢,我的命就是他的!”

“三千錢?”有人嘲諷道:“一個能幹的奴婢也就幾百錢罷了……徹,你值這個數嘛?要我說,隨便找個地方,刨個坑,把你爹埋了就是了。這老頭又不是金貴命,還三千錢?”

程邈輕輕扯了一下劉闞,“東主,我們走吧。”

“唔……”

“這種事情太多了,何必為此而傷身?吃罷飯回去休息一下,明天一早還要接著趕路。”

劉闞猶豫了一下,點頭答應下來。

轉身正要離去,就聽文士突然大聲道:“範陽人有眼無珠,只三千錢就可得瑰寶,卻無人識得。”

“蒯徹,你他娘的少裝神弄鬼。你要是瑰寶,老子就是神仙了!”

文士的一句話,讓許多人頓時義憤填膺。

劉闞也停下了腳步,再一次仔細的打量那文士。片刻後分開人群,走到了文士的面前。

“你可會種地?”

文士搖頭道:“不會!”

“那你可會經商?”

文士又搖頭說:“不會!”

“騎馬打仗肯定輪不到你,你總要會點手藝活吧。”

文士搖頭說:“在下也不會。”

劉闞笑了,“這你也不會,那你也不會……三千錢買你,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會什麽?”

“我什麽都不會,卻有三寸不爛之舌。”

劉闞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這文士所說的是什麽意思。可是在他身後的程邈,眼中精光一閃。

忙在劉闞耳邊道:“東主,此人怕是個策士!”

策士,在後世還有另外一個許多人耳熟能詳的稱呼:縱橫家。

在春秋戰國五百年大動蕩中,‘士’階層日益壯大。他們為了所依附者的利益,四處奔走爭鳴,以辯力為雄。而且,隨著戰爭的規模不斷擴大,各國諸侯也漸漸的認識到了一個問題。

所謂國力,軍力固然重要,政治上的攻勢和外交上的鬥爭也是必不可少的條件。

故而,孫子開篇就有: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而在兩千年之後,歐洲人才旗幟鮮明的寫下了‘戰爭,是政治的延續’這類名言警語。

策士就是伴隨著這種社會環境而應運而生。

尤其是在商鞅變法之後,秦國崛起,成為山東六國的威脅。六國企圖聯合抗秦,而秦國則利用六國的矛盾遠交近攻。於是,一場長達百年的合縱連橫之爭,就拉開了序幕。

策士在這種錯綜復雜的環境中大顯身手。

他們有自己的主張,往往為了個人的功名利祿朝秦暮楚,見風使舵。

同時,他們熟知縱橫之術,憑借機謀智慧,口才辭令四處奔走遊說,周旋於各方勢力之間。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莫過於那蘇秦張儀。

劉闞萬萬沒有想到,逛街都能遇到策士。如今這策士的地位,已經大不如從前。原本,他們最善於借勢,借他人的勢而起。可隨著六國被消滅,策士們也就失去了用武之地。

始皇帝也用過策士,深知這些人的厲害,故而刻意的進行了打壓。

家境好一些的,還能安享晚年;若是倒黴一點的,或者站錯了隊伍的,就只能一輩子顛簸流離,窮困潦倒。

眼前的這名策士,怕就是屬於後者吧。

劉闞沉吟片刻,“你叫什麽?”

“我名蒯徹!”

劉闞扭頭看了一眼程邈,卻見程邈輕輕的搖搖頭,表示沒有聽說過這麽一個人的名字。

好歹,程邈曾經是朝廷官員,又是墨家弟子。

連他都沒有聽說過,那劉闞就更不用說了。至於前世的記憶,所記得的也只是那麽寥寥幾個名字而已。劉闞站直了身子,靜靜的看著那跪在屍體旁的文士,許久沒有說話。

“給我三千錢,我的命就是他的!”

蒯徹仍堅持的叫喊著,努力的向人們推銷自己。

劉闞撓了撓鼻翼,突然從懷中取出一鎰金餅,放在了蒯徹的面前。

“從現在開始,你的命……是我的!”劉闞沉聲道:“去好好安葬了你的父親,我住在城南老客酒樓。明天一早,我們會動身離開,安排一下自己的事情,完了來找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