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麒麟高臥聲自遠 第五章 七學士(二)

其實,李言慶對宗教的了解並不多。

他算是一個無神論者,即便是詭異的重生之後,他雖然有過動搖,卻並不能說是虔誠信徒。

重生前四十余年的共產主義教育,可不是那麽容易被抹滅。

所以他自重生後,對於宗教之間的爭鬥,更多時候是冷眼旁觀。即便當年他作《原道》,也是迫不得已而為之的事情。佛教是好還是壞,儒家學派的思想,究竟怎樣的意識形態?

李言慶不敢說自己完全了解,既然不了解,也就無法說出優勝劣敗。

在他看來,儒家有儒家的好處,佛教有佛教的妙用。包括道教,三者都有可取之處。可不管哪種意識形態,既然存在,就必然有其存在的道理。有人說,佛教閹割了人的血性,把幸福寄托於來世。李言慶並不贊同。佛教固然是勾畫出了一個西方極樂世界,可某些思想,不同樣虛構出一個烏托邦式的xx主義?其性質,未嘗不一樣。區別就在於一個說法的問題。

前世,李言慶很尊敬基督教。

不是在他的教義如何,而是在於他的生命力。

同樣是千年宗教,勿論基督教在其發展過程中,經歷過多少虛偽、血腥和掠奪,終究深入人心。所以,當後世的價值觀發生變化後,西方人能堅守著某些信念,畏懼或者尊敬著神靈。

可是在東方,經歷西風東漸,西學東漸後的社會,整個道德觀幾乎淪喪。

金錢萬能的思想,深入人心。舉國拜金,全民拜金……甚至連輿論導向,打著批判的口號,實則也在宣揚拜金。當時社會上曾有一個說法:那就是當xx主義破滅以後,人們再無任何信仰。無所畏懼,無所敬重,於是乎道德標準,亦隨之降低。

這裏,姑且不去討論這種思想的對與錯。

李言慶倒是覺得,宗教的存在,就是為了讓人們生出畏懼。有了畏懼,也許社會會更完美。

“李公子,李公子!”

李淳風的聲音在耳邊回響,把李言慶從沉思中喚醒。

“怎麽了?”

“已經結束了!”

李淳風用手一指麒麟台,“您剛才好像在思考事情,薛公子和道信法師的辯論,已經結束。”

“哦,誰勝誰負?”

李言慶脫口而出問道。

不過話出口,他就感覺有些後悔。

這勝負又那是那麽容易就分出來?道信和薛收爭論了一年也沒有爭論出結果,如今這參與辯論的人越來越多,只怕這爭論會越來越激烈,勝負也會越來越難見分曉。他這個問題,本就有些愚蠢。

果然,回答他的,是李淳風兩個白眼兒……

“我師父剛才也登台了。”

“哦?”

“不過他只是在最後登台,並沒有參與經辨。他說,下個月經辨,他將會加入其中……”

李言慶心中一樂:道門,果然開始行動了!

所謂真理越變越明,大概就是如此。麒麟台的經辨者,都非普通人。薛收也好,孔穎達也罷,全都是門閥世胄出身。不可能去效市井間的潑婦罵街,言談之間,都必須要有的放矢。

同樣的,佛教要參與經筵,同樣有學識和口才的要求。

若是道信胡攪蠻纏,破口大罵……只怕這經辨根本無需進行下去。而那些信徒,也未必能接受。誰也不希望,自己所信仰的神靈,是一群在市井間罵街的潑婦。這種經辨持續下去,不論是對於儒家還是佛教,都有極大好處。信者自信!麒麟台發展的方向,就是一種宗教間的高層對話。

當然了,不論薛收還是道信,都無法代表儒家和佛教。

但誰也不能否認,他們是儒家和佛教的希望……

經筵舉行一年之後,對儒家和佛教而言,都大有裨益。所以身為道家弟子,不能再袖手旁觀。

“如此甚好!”

看著正準備休戰的薛收和道信,李言慶暗自點頭。

“李公子,你希望誰獲勝?”

李淳風輕聲提出了一個問題。

言慶一怔,想了想,彎下腰來,在李淳風鼻子上刮了一下。

“我告訴你,可是你要保密,誰都不能講。”

秘密?

李淳風兩眼放光,心裏有些興奮。

同樣,對李言慶更多出了幾分親切之意。在小孩子的心裏,能與自己分享秘密的大人,無疑最為可親。

“我以三清祖師之名保證,絕不泄露他人。”

“其實,我希望……最後獲勝的人,是我!”

“啊?”

李淳風詫異的看著言慶,有些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他原以為,李言慶會三選一,卻沒想到,得到了這麽一個答案。的確,不論麒麟台經筵的獲勝者是誰,亦或者就不可能出現獲勝者,那最後的勝家,只可能是一個人——開設麒麟台經筵,並將之向外推廣的李言慶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