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將軍百戰碎鐵衣 第八九章 鳳兮鳳兮(第3/3頁)

飲酒眼前樂,虛名何處有?

男兒窮通當有時,曲腰向君君不知。猛虎不看機上肉,洪爐不鑄囊中錐。

言慶似已看破了塵世,唱罷之後,陡然大笑。那笑聲張狂,竟令得墳冢前眾人,噤若寒蟬。

悲來乎,悲來乎!

秦家李斯早追悔,虛名撥向身之外。

範子何曾愛五湖,功成名遂身自退。

劍是一夫用,書能知姓名。

惠施不肯千萬乘,蔔氏未必窮一經。

換須黑頭取方伯,莫謾白首為儒生。

此時,這琴聲已是《梁父吟》卓然、深遠的韻節。而那歌聲,更使得墳前許多人,暗自點頭。

笑矣乎,笑矣乎!

寧武子,朱買臣,扣角行歌背負薪。

今日逢君君不識,豈得不如佯狂人……

言慶歌罷,陡然起身,將那古琴高高舉起,摔在地上。

所有人頓時不知所措,茫然看著那滿地碎琴,卻是鴉雀無聲。

房玄齡陡然道:“公子已然送客,我等何需再做俗人。去休去休,卻尋處好地方,飲酒去!”

他拱手向言慶一禮,轉身飄然而去。

顏相時等人,也紛紛離去。不片刻功夫,墳冢前只剩下言慶等人,靜靜看著言慶,一言不發。

※※※

當晚,李言慶就居於墳旁搭建起的茅廬中。

從今天開始,他將在這裏守孝三載。茅廬外,細腰和四眼匍匐在門前;茅廬後,則是一排小屋。

大約四五間,分別住著沈光、毛小念、雄闊海和闞棱。

家中自有馬三寶蘇烈打理,言慶也無需太過在意。皓月當空,言慶在茅廬前的門廊上閑散而坐,一個紅泥小火爐,烹煮山泉。他細細磨碎茶葉,取一碗沸水,充入碗中。但見沸水沖綠抹,確如雨打飄萍動。茶末在碗中翻滾,水汽蒸騰,茶香四溢,令人精神不禁為之一振。

忽而,四眼細腰起身狂吠。

言慶擡起頭來,向黑暗中眺望過去。

“何方貴客,深夜登門?

即來了,就請品一碗香茗,滋味正濃。”

一隊黑衣黑甲衛士,簇擁著一名千嬌百媚的美婦,出現在茅廬外。她一身華服,手牽一名少年,在墳塋去先是微微一欠身,算作對死者行了喪禮。而後摺群舞動,蓮步輕挪。

“李公子,卻是好雅興。”

李言慶就著燈火光亮,看到這美婦人之後,不由得吃了一驚。

他不認得眼前這名美婦人,可是卻認得那些黑甲衛士,赫然是宮中千牛衛打扮。而這美婦人的衣裝,也已說明了身份。即便言慶狂妄,卻也不敢怠慢,連忙翻身跪地,“小民,叩見娘娘。”

美婦人帶著少年,走上門廊。

有黑衣侍者鋪上褥墊,讓兩人坐下。

“好茶,好雅興!”

美婦人捧起一碗茶水,對身旁少年道:“侗兒,鵝公子烹茶之術,乃當世一絕,我們來得正好。”

這美婦人,正是蕭皇後。

她抿了一口香茗,然後示意言慶起身。

李言慶安撫兩頭獒犬到身後臥下,有些疑惑的向蕭皇後看去。

他實在不明白,這蕭皇後突然前來,又是為的哪般?看她身旁少年,貌似剛毅,可那眼中,卻透著幾分柔弱之氣。

正奇怪時,他就聽蕭皇後說:“原來,本宮想召見於你。然則李卿今日一曲悲來乎,笑矣乎,卻讓本宮改變了主意。公子心中積郁,本宮自然理解。然則詩詞中,卻頗有失當之處,你可知該當何罪?”

言慶猶豫片刻,輕聲道:“小民,知罪。”

蕭皇後笑了,“李卿,無需緊張。本宮前來,也非是要問罪於你。

深夜造反,本宮卻是別有請求。李卿,本宮只問你一句話,若本宮請你出山,你可願否?”

李言慶愕然擡起頭,看著蕭皇後如花笑靨,又看了看坐在她身旁的少年。

刹那間,他明白了蕭皇後的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