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彌勒凈土血蓮台 第六四章 父女

車廂裏很寬敞,就好像一間移動的小房間。

裴世矩公務繁忙,要往返於洛陽和長安之間,並承擔著溝通西域等責任,所以很多時候,他大都是奔走於路上,故而這馬車在制定的時候,就特意做了設計。

不僅僅有火燭,還有一個小型書架。

車板上鋪著一張看不出是什麽野獸的皮毛,坐在上面柔軟和暖和,感覺很舒服。

一張書案,旁邊還堆放著一些公文。

裴世矩一襲青衫,正在書案旁邊翻閱。言慶登上馬車的時候,他輕輕點頭,示意言慶坐下。而後把一份公文批示完畢之後,這才擡起頭,認認真真的打量鄭言慶。

“裴公,喚學生前來,不知有何吩咐?”

裴世矩的目光看似柔和,但盯在人身上的時候,卻格外銳利,好像能看穿人的心思。即便是鄭言慶這種極能掩飾心思的人,在裴世矩的目光下,也不免心虛。

為何心虛?

言慶也說不清楚。

說的若玄幻一些的話,每個人都有一個氣場。裴世矩的氣場無疑極為強大,已經影響到了鄭言慶的氣場。這種無聲的威壓,讓鄭言慶感到幾分緊張,心怦怦直跳。

“你殺了李德武!”

“啊?”

“不要和我說什麽是白衣彌勒做的好事。”裴世矩的語音很輕柔,但是卻帶著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魔力。他目光灼灼,凝視鄭言慶道:“雖說河南尹斷定是白衣彌勒所為,司隸台也表示沒有異議。可我知道,李德武是你殺的,對不對?”

“不是我殺的……”

鄭言慶剛開口辯駁,卻聽裴世矩輕輕哼了一聲,心裏不由得一跳,脫口而出道:“是我派人殺的。”

操,我為何如此緊張呢?

前世就算面對那些省部級領導,乃至於中央的領導,他也從未有過如此緊張失態。

可是裴世矩,卻給他帶來了別樣的壓力。

裴世矩瘦削的面頰,露出一抹笑意。

“其實,我早就想殺了那家夥。當初他發配嶺南的時候,如果不是淑英執意阻攔,李德武如今早就成了枯骨。若那時候,我能狠下心,拼著被淑英責怪一世,除了這畜生的話,淑英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子難過……鄭公子,老朽多謝你了。”

對裴世矩而言,殺死李德武,如同撚死一只螞蟻那麽簡單。

鄭言慶有點糊塗了!

他不知道,裴世矩這所謂的感謝,究竟是出自本心,亦或者是在和他說笑?

“我不用擔心,我今天找你,不是因為李德武……他和我裴家,早已沒有任何關系。

只是你殺了他,卻不夠幹凈利落。

司隸台與河南尹的斷案,也只是瞞過那些愚夫愚婦的眼睛,卻瞞不過聰明人……如今,淑英的壓力很大。坊間有不少流言,說是她暗中指使人,殺了李德武。”

裴世矩說到這裏,忍不住用雙手搓揉面頰。

這個女兒啊,可真不讓他省心。

早先是死活不肯聽他的安排,非要嫁給李德武;後來李德武發配了,裴世矩讓裴淑英和李德武斷絕關系,她又不願意聽從。叛逆,可真是夠叛逆。但不知為什麽,裴世矩就是喜歡女兒的這種個性。要是換做其他兒女這樣,他早就斷絕父女關系了。

如今,女兒和李德武劃清了關系,按說裴世矩應該高興才是。

可那李德武又跳出來搞風搞雨,讓他很不高興。

殺他?太容易了!

裴世矩原本打算,找個機會把李德武抓起來,按上一個罪名,把他發配到蠻荒之地。等過幾年,風平浪靜了,再找人把這家夥弄死。對裴淑英沒有半點影響。

一個跳梁小醜,也敢挑戰一個數百年世族的尊嚴?

沒想到,裴世矩還沒出手,李德武就死了……

一開始的時候,裴世矩以為是裴淑英做的事情,倒不以為然。哪知後來裴淑英的情緒很是不正常,這才引起了他的關注。

言慶自以為做的是天衣無縫,可其實當李德武的屍體在洛陽被發現之後,就出現了一個又一個的破綻。他千算萬算,惟獨沒有想到,楊廣會在那個晚上,剿殺哈士奇,並全城戒嚴。本來依著他的最初的計劃進行下去,倒是和裴世矩的想法不謀而合。

讓李德武從眾人的視線中消失,過幾年就算發現了他的屍體,也沒有會再關注。

再者說了,過幾年……恐怕這天下就要屍橫遍地,誰又會在意一具枯骨呢?

“你淑英姑姑,如今要出家為尼。”

裴世矩組織了一下詞匯,而後苦笑道:“我勸她不住,所以只好找你來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