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麒麟閣上春還早 第二十三章 懦懦竇奉節(下)

鄭言慶說:“先生,我是想問您,知不知道《三國》?”

“哦,略知一二。”李基回答說:“不過,言慶你若想求功名,當通讀《漢書》才是。漢書乃當朝國子必修之功課,不通漢書,你想要求功名的話,只怕是很困難啊。”

言慶苦笑一聲,“先生,您以為學生,能求功名?”

“為何不能!”

李基眼睛一瞪,但旋即想起來,言慶是賤口出身,如今還屬於鄭氏的家奴,恐怕……

“言慶,你怎麽突然問起三國了?”

鄭言慶猶豫了一下,在李基面前跪坐好,輕聲道:“不瞞先生,學生出身卑微,家祖雖是安遠堂的管家,但並不得大公子看重。此次來洛陽,我祖孫的處境很是尷尬。如果處理不當的話,弄不好會下場淒涼。

先生不知,我能連這裏就學,本非大公子的意願,純屬無奈之舉。

早先,我和家祖還在洛陽城裏居住的時候,有一個玩伴。我二人時常講些市井故事,以自娛自樂。可不知怎地,我當初編的故事,被家中西席知曉。昨夜登門,興師問罪……學生一怒之下,就和他爭辯起來,並立下賭約,要和他解讀三國。

若世人受我解讀,則是他輸;若我輸了,願奉上人頭一顆。”

李基剛開始,笑呵呵的聽鄭言慶解釋。

可慢慢的,他臉上笑容漸漸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凝重之色。

“鄭府西席,可是那顏籀?”

“正是!”

李基忍不住拍案而起,“你這小子,怎麽如此膽大?你才讀過多少書,就想要和顏籀比試解讀《三國》?簡直是異想天開,異想天開……那顏籀也是,好端端和你一個小孩子賭什麽。言慶啊,就算你現在開始學《三國》,又如何能勝過顏籀呢?”

“先生,我們並非是以三國解釋,而是以世人是否接受而論輸贏。”

李基眉頭一蹙,“你知三國否?”

“幼時曾聽過,略知一二。”

這時候,門外學生陸陸續續前來,李基也不好再問下去。

“言慶,你先回座位上。下學後,你先別走,我有話要問你。”

鄭言慶心中一喜,知道李基有些心動了。

其實,似李基這樣不得志的人,對顏師古之流的名士,也未必會服氣。也許在李基看來,顏師古不過是有個好出身罷了。若論學問,只怕李基未必就會輸給他。

這一點,從李基在課堂上的講學,就能看出端倪。

今天,依舊是以《五蒼》為主。

但很明顯,李基有點心不在焉,在講解五蒼的時候,大都是平鋪直敘,不似昨天那樣,引經據典,每一個字都會認真的解讀,並且深入淺出的,解釋的非常清楚。

鄭言慶聽課,也沒有昨天那樣用心。

腦子裏全都是三國的事情,李基講解了什麽,他倒是沒有太在意。課間時,李基沒有待在課堂上,也不知道去了什麽地方。言慶就坐在課室台階上,看著在院子裏嬉鬧玩耍的孩子們。如果……如果自己沒有重生,會不會和這些孩子一樣,無憂無慮呢?

鄭言慶想著心事,細想重生以來的點點滴滴。

說實話,他沒有什麽朋友。滎陽的時候,只有朵朵和他玩耍,朵朵走了以後,身邊似乎再也沒有同齡人出現。徐世績倒是個不錯的夥伴,只可惜他住在洛陽老宅。

而田莊裏的那些毛小子們,似乎也是敬畏之意多余友誼。

這和言慶自己有關,但讓他和一群小孩子玩兒泥巴……他還真就覺得很沒有意思。

突然,一陣喧鬧聲和哭泣聲傳來。

幾個在中院讀書的孩子,正圍著一個小孩子推搡不停。

那小孩子,鄭言慶倒認得,名叫竇奉節,在課堂上,就坐在他的前面。說起來,這竇奉節還是竇家學舍中,少有的竇姓嫡傳子弟。他屬於竇氏三祖之一,竇熾的後裔。祖父竇恭,是北周雍州牧。不過北周沒了,他這一支也就跟著凋零了。

竇奉節的父親竇軌,在蜀中為官。

具體是什麽官職,鄭言慶不太清楚。不過聽那些小孩子閑聊時,依稀知道,竇軌的官職很小,和當年鄭仁基的官職差不了太多。而且還不是在長安,這地位嘛……

竇軌性情剛直果毅,很少在家中。

竇奉節從小母親的照顧下長大,兩年前母親故去,變得好像孤兒一樣。他有一個叔叔,也不在洛陽。家裏沒有人照顧,到了就學的年紀時,就被送到了學舍就讀。

一個大家族的沒落支系,自然得不到太多關注。

竇奉節的性子有點娘,或者說有點軟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