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月昏五鼓 25 承奏對阿桂談政務 說笑話皇子獻色笑(第3/7頁)



  “我們笑那一群鳥,烏鴉、夜貓子、麻雀、鴇兒、老鷹、自頭翁什麽的都有。”紀昀笑道,“也笑你是個麥秸垛兒,什麽鳥都落。”說著三人都下炕來執手見禮。於敏中和阿桂還不十分相熟,打了一躬笑道:“前一程子你不回來,這幾日皇上親自料理積案,都忙得手忙腳亂。我們都盼你早點回來,也好有個主心骨……路上還好吧?”李侍堯也道:“忙得緊!緊著忙還有打太極拳擾你的,武官們要錢謀肥差,比文官也不含糊!昨晚半夜範時繹帶他侄兒來見我,讓我去和於中堂說說,給兵部打個招呼,派他侄兒去豐台營裏頭——這拐了多少彎兒?說得紅了臉,他倚老賣老罵我缺德冒煙,說我窩囊沒勁,所以子孫不昌。我打幹哈哈,說咱倆一樣,都是兩個兒子,你孫子多是你兒子的勁,大約不是你的勁!”說得氣咻咻的,三個人聽了都笑。

  說笑一陣,阿桂換了肅容,將乾隆召見的情形說了,又道:“大事兩件,兆惠、海蘭察和福康安兩頭;急事兩件,京畿元宵治安和直隸賑撫災民。我帶李臯陶現在就出去,繞內城走一遭,拜托二位就照皇上的旨意給南方諸省布達廷諭,穩住官場,安定地方,謹防匪人作亂。北方幾省的信我來寫,因為走了一路過來有見聞,各省情形不同,分別布置也不同。這樣如何?”紀昀笑道:“我沒有大事急事,陪你走走。我負責著傅家喪事,回來一道你也去看看。”阿桂沉默了一下,說道:“好吧。我們騎馬——快些。”

  於是三人一徑出西華門,阿桂的扈從馬弁都還等在門外。阿桂吩咐:“所有的人都回驛站,我和紀大人、李大人騎馬巡城,晚上我還回驛站。回得遲,過了亥時不必等我。”

  “紮!”

  一群幾十個將校雷轟般答應一聲,叩千兒行禮,馬刺、佩刀碰得一片山響,解轡牽馬,看著三人騎穩了,也都各自上騎,在馬上向阿桂行了軍禮,掌旗官說聲“走!”一片馬蹄聲中,眾人絕塵而去。紀昀不禁贊嘆:“虎賁剽悍猛士,好!”阿桂在馬上揚鞭南指,笑道:“正陽門看燈,最要緊的去處是外城。我們從宣武門出去一一走!”兩腿一夾,那馬低嘶一聲便沖蹄奔出,李侍堯和紀昀忙也放韁跟上。

  直到出了宣武門,阿桂才放緩了馬步。這裏已是北京外城,沿廣安門、宣武門、正陽門、崇文門到廣渠門是一條黃土大道,所有外城臨時搭起的賣貨草台攤兒、破房子爛席棚早已拆得幹幹凈凈,用白灰界出了無數的格子,是李侍堯圈劃出的燈棚地面兒,都插著木牌子,寫著“XX商號”的占地標志。正陽門關帝廟前一大片空場有十幾畝方圓沒有格子,顯見是用來踩高蹺、舞龍燈、耍百戲,以供皇家觀賞的。李侍堯隨在他身後信手指點,哪裏是焰火區,哪裏是馬道,救人、治安,哪一區出了事,順天府走哪條道,九門提督衙門又在哪裏指揮,鄉裏來城獻藝觀燈的,從左安門進、右安門出……連同擠倒擠傷了人,如何控制人流、救治傷號、醫藥用品,棋盤街和崇文門外一帶亂街房舍怎樣防火、如何關防……一路說個沒住口。紀昀在旁聽著,很想挑剔出點毛病來,但他剛想出一點,李侍堯話裏已經說到了,索性也就不想了,暗思“此人辦事真是個角色!”

  阿桂卻聽得極認真,一句話也沒插只是沉思,直到到了東便門口,從馬褡子裏取了塊牛肉幹,一邊嚼一邊指點著說道:煙花、起火、火箭、二踢腳之類,一律不準在外城施放,宣武門到崇文門之間不許放爆竹,崩傷了人不好辦,要有賊匪乘亂往城樓上放火箭怎麽防?這是一。二是東便門、西便門要有兩哨駐軍站崗,不能全都用便衣,要旗甲鮮明,帶出些威勢來——過年貼門神,門神有什麽用?能辟邪,能嚇唬鬼麽!步軍統領衙門的兵士駐到永定門內,叫順天府的老衙役帶著,有事出得快,辦得利索,還少誤傷人誤捕人——我在西大口帶兵,那些兵叫他殺人是好手,給他根繩子,他愣是捆不住人!這些事衙役是行家。第三條,沒有廁所。這外城至少要擠進十萬人來,男女老少都有,總不能隨地方便吧?馬道北邊六個,南邊也六個——至少十二個才得夠用。男廁用蘆席略擋一下,女廁就得嚴實一點,還得有掏茅夫隨時往外拉糞……”他沒說完,李侍堯一拍後腦勺笑道:“這事還真的忘得精光!虧你想來——正陽門也沒設茅廁呢!宮裏女眷多,女廁還得大一點!”紀昀笑道:“阿桂真能石頭裏擠出油來!我橫豎思量李待堯周密,別的也罷了,十二個茅廁難為你想!”阿桂聽他河間口音,將“廁”說成“釵”,笑著調侃道:“這容易,和過日子一樣,哪一家沒有‘釵’呢?皇宮裏有,圓明園裏有,所以《紅樓夢》裏頭也有個‘金陵十二釵’呢!”說罷三人都在馬上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