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夕照空山 24 將相不和士氣難揚 定謀欺君魍魎心腸(第2/6頁)



  “他想掐我的糧道?五百人不夠,再加五百!——文煥,我們這邊的糧夠用幾天?”

  鄭文煥已在木圖邊站著審視,忙答道:“運到小金川的糧夠用五天,存在達維的糧夠用半個月——地方太潮濕、不能多存糧。”總兵任舉說道:“昨晚有大隊敵軍向西邊刮耳崖方向運動,火把曲曲彎彎延伸了五裏多地,敵人看來要從刮耳崖南下,向瞻對逃跑!”

  慶復一聽臉上就變了顏色:莎羅奔從瞻對逃走,那還了得?但他還未及說話,張廣泗冷笑道:“向西?那裏有什麽出路!我的南路軍是幹什麽吃的?——阿桂那邊有什麽消息?”買國良忙微笑道:“標下是回這件事的。阿桂疑心刮耳崖是莎羅奔的存糧倉庫,幾次派人去偵探,都被堵了回來,他也看見了向刮耳崖行進的火把。他認為敵軍是要退守刮耳崖負隅頑抗,更相信莎羅奔的存糧在刮耳崖。請求再撥兩千人,由他和勒敏分頭,夾擊刮耳崖。”張廣泗道:“小金川這邊的兵不能動,我發令,叫南路軍撥三千人給他——哼,少年得志!”他不知哪來的氣,臉色鐵青,眼中熠熠閃著火光,眾人都被他懾得心裏一寒。鄭文煥心中疑慮重重,皺著眉道:“莎羅奔實力井無傷損,東邊掐我糧道,西邊大隊運動……不像是好兆頭!”

  “這是個小醜跳梁之計。”張廣泗道:“他知道我最重視糧道,所以在東邊故作姿態。他真正圖謀的是西邊,想在刮耳崖站穩腳跟,在深山老林裏和我周旋,或尋機向瞻對逃跑,或打出本錢向我投誠。”他站起身來,胸有成竹地說道:“糧道要護好,從達維再調過一千軍馬,我們在小金川站穩,北路軍和南路軍都向刮耳崖壓過去,他就沒轍了!”他躊躇滿志地坐下呷了一口茶,對慶復道:“把奏折發出去吧,大小金川一齊收復,皇上可以安枕而臥了!”

  然而清兵只安逸了一天,第二天淩晨,張廣泗便被潮水一樣的呐喊聲驚醒。蹬上靴子便見鄭文煥和張興兩個將軍急步進來,後頭跟著買國良,卻是氣急敗壞,也不及行禮便指著外邊,說道:“大帥,敵軍攻上來了,現在城北的敵人正在集結,已經由東路向城南行動。孟臣帶著一棚人駐在外面,天險可守,請示大帥,要不要撤進城來?”

  “全部撤進城!”張廣泗已全無睡意。他情知事有大變,但仍鎮靜如常,發一道令便停住了,問道:“攻城的敵兵有多少,打的誰的旗號?都有什麽裝備?”張興道:“城東城北的敵兵不足兩千人,打的是‘大清金川宣慰使莎’帥旗。約有五百弓箭手,三四枝獵火槍,其余都是尋常兵器!”

  “很好!”張廣泗獰笑一聲,“我正犯愁尋不到他的主力,他自己送上門來——莎羅奔好膽量!命令:四門大炮全部架到南寨門,五百名弓箭手、三十枝火槍隊全部上城墻守圍,中軍留五百名近衛,

  已010己統由鄭文煥指揮!”

  “紮,標下曉得!”

  “命令,阿桂所率三千人馬迅速撤離丹巴,無論沿途怎樣受到騷擾,務必於三天之內趕回小金川會戰!”

  “紮!”

  “命令:任舉所部達維守軍,全力護住我軍糧道,傳命中路軍的康定一部,不管路上死多少人,半個月內趕到小金川,北路軍留守大金川一千人馬,其余的兵馬十天之內到達——告訴他們,若不能如期到達,不論勝敗,我都要行軍法斬掉主將!”

  “紮!”

  此時天方黎明,外邊時伏時起的呐喊聲越來越清晰。張廣泗掛上佩劍,一邊向外走,一邊冷冷吩咐道:“慶大人呢?請他和我一道巡城——把我的帥旗升到寨門上!”他一出門,便見慶復過來,臉色蒼白,哆嗦著嘴唇想問什麽,遂擺擺手道:“什麽也不必說,我們上城去!”慶復見他如此鎮靜,也定下了心,說道:“能不能先放兩炮,鎮一鎮敵人威勢?”

  “成!放炮升旗!”

  三聲劈雷一樣的大炮在甫寨門內一處高垛上劃空響起,撼得大地籟籟抖動,一面寶藍色鑲金線的帥旗,在濕漉漉的晨風中輕輕飄揚。敵我雙方都好像被這炮聲懼了一下,一時間城裏城外一片寂靜,張廣泗帶著張興、買國良和慶復一起徐步登城,站在高處四下瞭望,不禁都是一怔。

  莎羅奔的兵並不像他想象的那樣散亂無章,東一處西一處像野蜂一樣。在寨門正南兩箭之遙,設著三個高大的牛皮帳篷、豎著纛旗,上邊寫著“大清金川宣慰使莎”,其營盤布成品字形,前後左右相互策應,在遍地驅瘴煙霧中時隱時現,所有藏兵都在箭程之外列陣,一絲不亂靜待攻城令下,陣前幾十頭駱駝,上邊騎著幾位頭領,都是長袖偏袒,腰佩藏刀,昂著頭向寨門眺望。張廣泗、慶復和鄭文煥在寨門上一出現,中間一個不到三十歲的漢子將手一擺,一位老者下了駱駝,步履矯捷地向寨門走來,霎時間,兩方陣中將士都屏息注目,靜得連大纛旗舒卷的聲音都清晰可聞。那老者在寨門外一箭之地站定,打了個千兒,起身又雙手外攤呵了呵腰,大聲說道:“大金川頭人桑措,向張大將軍,慶復大人敬禮。我們故紮莎羅奔小帥,要和張大將軍傾訴曲衷,懇請俯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