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華初露 41 賜鐵尺囑托管子弟 談銅幣籌劃辦銅礦(第4/5頁)



  鄂善在旁說道:“如今市面上用康熙錢和雍正錢。乾隆錢還是太少,康熙錢也是越來越少。因為雍正錢鉛六銅四,不能改鑄銅器。乾隆錢字畫好、銅質好,恕臣直言,鑄的少了,民間用來作珍玩保存,鑄的多了,就有小人熔化了去鑄造銅器,一翻手就是幾十倍的利。私化銅錢按大清律只是流徙,太輕了;太重了,又傷主子仁和之心,看似小事,貨殖不通,錢糧不興,也事關民生呢!”

  “你的大學士位已經復了。”乾隆對張熙道,“照舊在東宮當差。你這人什麽都好,就是太軟。也難怪你,畢竟你是犯了事出來的,這些個紈挎子弟都是宗室裏的,眼眶子大。”他順手取過案上一把壓卷鐵尺,“這個賞你,就說朕的旨意。誰敢在毓慶宮傳播謠言、胡說亂道的、不尊師道的,你就用這尺於替朕揍他。揍死了再來奏朕!”張熙因是罪人寬釋,在東宮侍讀,大約平日受這些阿哥們的腌贊氣極多,聽乾隆這一說,眼圈立刻紅了,淚水在眼裏打轉兒。他“噗嗵”一聲長跪在地,抖動著雙手接過鐵尺,說道:“老臣自今而後皆屬皇上!一定以殘喘余年盡忠效力,臣原想在教讀之余寫幾卷書的,現在不作此事了,傾我所學為皇家栽培棟梁!”乾隆含笑點點頭,說道:“在東宮你放心教讀他們就是,該寫的書還要寫出來,你學問極好,也不可埋沒了。你身子骨兒還好,過幾年頂不下,就到國史館去修書。朕是不放你歸山的,你作好打算老在北京。平日要有什麽好詩,只管呈進來朕看。就這樣,你去吧。”看著張熙雙手捧尺,邁著喝醉了酒一樣的步於走出養心殿。乾隆嘆道:“這裏議著錢政,那邊‘跑’出個‘學’政。張熙這人用到軍事上,真是一大錯誤。朕若不保此人,他的下場連楊名時也不如!嘉淦,你也是個老戶部。方才也聽到了,乾隆制錢使不通,這個事不小。看有什麽良法?‘通寶’,只有‘通’了才叫寶嘛!”

  孫嘉淦是為偽奏折的事面見皇帝的,見說到錢法,想起當年在這殿裏和雍正的一場沖突,心中十分感慨,略一定神,方說道:“臣這幾年沒有管財政,沒有什麽獨到的見地。雍正爺的制錢看上去成色不好,字畫也不清楚,但鑄一枚便流通一枚——因為它化不成銅器。如今江浙蘇杭一帶商賈交往情形已非康、雍時期可比。去年去看了看,綢緞紡織作坊比康熙年間多一倍也不止。碼頭上販運靛青、鹽、銅、瓷器的船只更是十倍於當年。這銀錢交往的事比起來,還是錢比銀子方便,所以錢法也得變一變。開銅礦的工人要是太多,那很容易集眾鬧事的,可以加增些工人,但要想辦法約束,不要出事。出了事就不是小事,這說的開源;節流,就要嚴禁民間私自熔鑄銅器。對擅自收聚銅錢,熔鑄銅器的,要狠狠地正法一批,絕不要手軟——往年常有這樣的,定罪定的斬監候,一道恩旨下來,赦掉了。這樣的懲處已經嚇不住人了!臣愚昧,只能想這麽多,這都是老生常談,請主上參酌。”

  “老生常談也受益不淺。”乾隆說道。孫嘉淦講時,他蹙著眉頭聽得極為仔細,銅礦工人不同散處鄉野的村民,聚得多了,確實太容易出事了,但不加增工人,制錢又不敷流通之用……正沉思間,史貽直道:“可否在雲貴銅礦多的地方加設銅政司,由刑部直接委員管束,有不逞之徒就地訪查審結,這樣處置起來就簡捷些。”

  乾隆尚未及說話,鄂善在旁慢條斯理說道:“方才貽直的意見我以為極好,加上一條銅政司應該有殺人權。單這也不夠。成千上萬的銅工,光靠官府管不過來。能不能學漕運的辦法,讓青幫滲到這些工人中,青幫三派各有門戶,又都忠於朝廷,以工管工,以幫監工,官府就有了無數的眼線散於工人中,銅也有了,錢也鑄了,還不得出事情。國家也不費一文錢,又攏住了青幫,豈不是面面俱到?”

  “好!”乾隆高興得一拍案起身來,“就這麽辦。這件事就由貽直統籌。一年之內,銅錢要增加一倍,私鑄的要殺一批,刑部今年勾決的這類犯人另開一單,遇赦不赦!”他興奮地在殿中踱來踱去,隔簾向外看看,因見高無庸拿著個破抹布戰戰兢兢抹著迎門旁的楹柱,便道:“高無庸,你進來一下。”

  高無庸是昨天下午被黜為下等蘇拉太監的,整個兒養心殿的太監,因為孫嘉淦偽奏折一案,涉及宮闈秘事,全部掃地出門,打發到了暢春園掃園子。他是總管太監,還沒有最後發落,心裏忐忑著沒活找活幹。聽乾隆隔簾一叫,嚇得他渾身一哆嗦,手中的抹布也落在地上。高無庸就地叩了一個頭,四肢著地爬著進來,在乾隆面前扯著公鴨嗓子泣道:“奴才有罪……自己口不關風,也沒管好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