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華初露 15 傅國舅夜訪紫芝堂 劉侍郎上章戒權臣(第2/4頁)



  傅恒跟著那家人進來,笑道:“真沒想到張大人忙到這個地步兒。”家人一手提燈前頭弓路,笑道:“訥親相爺如今進了軍機處,我們中堂如今寬松多了!自我爺爺跟著中堂,沒見過他一天睡足過三個時辰!”傅恒聽了不禁暗自感慨,隨那家人七折八彎進來,卻還是上次吃茶的書房,只是堂前門楣上新增了一塊匾額,上面禦書“紫芝書屋”四個大字。傅恒在廊下略頓了一下,跨步進堂,只一個揖,說道:“衡臣中堂好忙!”

  “六爺來了,快請坐。”張廷玉正在和兩個官員說話,忙站起身笑道:“您是正經國戚,往日直出直入的,今兒怎麽這麽客氣?——哦,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鄂善——”傅恒一下於就笑了,說道:“熟得很。不是在禮部當侍郎麽?”“那是前頭的話,現在改任兵部侍郎。”張廷玉笑著,又指另一位官員說,“這位是山東糧儲道劉康,卓異、嶽濬保薦的折子上說他是‘山東第一清官’。皇上說留京辦差,也分到兵部任員外郎——這位是乾清門二等帶刀侍衛傅恒傅六爺,已經外放作欽差,眼見要出京巡視了。”劉康忙向傅恒一躬,說道:“六爺去過山東幾次,卑職在李制台衙門裏曾見過一面。不過官微職卑,六爺不一定記得卑職吧。”

  傅恒上下打量了劉康一眼,矜持地一笑,說道:“我還記得。你原是新城縣令,後來又升任德州知府,賀露瀅的案子不就出在你任上麽?”劉康很不願就這個題目說話,忙道:“六爺真好記性。我們嶽中丞還沒記得這麽清爽呢!那年六爺放糧,一鬥一升都親自過目,山東人至今說起來都還念念不忘。不過也有些胥吏發牢騷,說都似六爺辦事這麽認真,這碗官差飯吃著還有什麽意思呢?”他不卑不亢,有褒有“貶”,正搔到傅恒癢處,奉迎得傅恒哈哈大笑,說道:“我去放賑,自然要賑災民,我才不管胥吏們是怎樣說呢;他們罵我一聲,只怕上天倒要保佑我長壽一天呢!——張相,你們還接著說,我的事不急。”

  “其實要緊的事也都講完了。”張廷玉回到座位上,吃著茶說道,“苗疆的改土歸流整整打了七年,我粗算一下,國家用銀至少兩千萬兩。撫恤陣亡將士家屬的銀兩,還沒有匯總報來。你們既然去兵部,就要多想想練兵的事。張熙沒撤差前上過一份奏折,我軍幾幹人圍一個土寨,苗寨只有幾十個人出來迎戰,幾千人嚇得抱頭鼠竄,自己人踏死自己人。我是個書生,不會帶兵,連我也吃驚,主將指揮有誤固然是重要原因,兵沒有練我看也是一條。難怪主子氣得把禦膳桌子都掀翻了。鄂善,你到兵部就主管練兵的事,不但古北口,各省的綠營、旗營都要練,職方、武庫、武選等幾個司,你們到任都要看看,多給尚書提些建議,有部裏辦不到的,寫條陳遞到軍機處,兄弟請旨辦理。”

  鄂善和劉康端坐聆聽,不時躬身稱是。劉康道:“卑職從沒有辦過軍務。但山東旗營、綠營裏的軍糧都是從我道上調撥的,吃空額吃得太厲害了。方才張相已經說過,西南軍事平苗只是第一步,大小金川早晚也要用兵、卑職想到各地營房走走,看到底是個什麽情形,回來向鄂大人和我們兵部主官合計一下,紮紮實實上個整頓條陳。”張廷玉一笑說道:“這些想頭都好。不過這是你們的部務,回去請示了你們尚書慶復,他自有章程。李衛那裏你們不要去了,他現病得七死八活,等他病好了再說吧。”說罷起身道乏,鄂善、劉康躬身辭出。傅恒笑道:“中堂,都這麽一個一個詳談,你忙得及麽?鄂爾泰、訥親他們那裏而常去,沒有這樣忙,這樣辦差似乎瑣碎了些。”

  “沒辦法。如今官場耽玩成習,一件不交待清楚就出漏子。”張廷玉嘆息一聲,“這都怪我過去攬事太多。我也慣了,下頭也慣了,上馬容易下馬難呐!”說著,從案上抽出一份折子遞給傅恒,笑道:“這是延清的奏折,專參訥親和我的,六爺你看看。”

  傅恒驚異地看一眼張廷玉,打開折子看時,標題便十分醒目《臣劉統勛為奏上書房大臣兼軍機大臣訥親、張廷玉事》。洋洋數千言,寫得很長。看樣子乾隆已看過,還作了記號。

  ……大學士張廷玉歷事三朝,遭逢極盛,然晚節當慎,責備恒多。竊聞輿論,動雲“張、姚二姓占桐城半部縉紳”。二姓本桐城巨族,其得官或自科目薦舉,或起蔭議敘,日增月益。今未能遽議裁汰,惟稍抑其遷除之路,使之戒滿引謙,即所以保全而造就之也。請自今三年內,非特旨擢用,概停升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