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華初露 04 天生不測雍正歸天 風華正茂乾隆禦極(第3/4頁)



  張廷玉在旁聽著心下暗自惦輟,寶親王不愧是聖祖皇帝親手調教、久歷朝務的皇阿哥。這些事都是自己準備說的,卻都被弘歷說了個滴水不漏。想著,進前一步躬身道:“皇上曲劃周密,極是妥當。定廟號年號用不了多少時辰。奴才這就傳諭,令六部九卿各衙門順天府衙門主官進朝待旨。”

  “這些事統由李衛去辦——高無庸,你去宣李衛進來。”弘歷從容說道,“你留在這裏,把廟號和朕的年號定下來。”說罷轉臉問道:“五叔,十七叔,還有三位弟弟,你們看呢?”允祿忙道:“皇上說的是。臣等沒說的。”

  直到此時,人們才覺得氣氛松快了些。張廷玉是此中老手,低頭沉吟一陣,說道:“奴才先略述一下,有缺失之處,再請皇上和諸位王爺、大臣指正補遺。皇上以為如何?”見弘歷點頭,方一字一板說道:“先大行皇帝天表奇偉、大智夙成、宏才肆應、允恭克讓、寬裕有容、天章睿發、燭照如神——據此,奴才以為謚文可定為‘敬天昌運建中表正文武英明信毅睿聖大孝至誠’不知皇上和諸位以為如何?”

  殿上幾個大臣面面相覷。雖說這是官樣文章,但沒有真才實學,就是頌聖也難免黃腔走板,鄂爾泰抱定了“說不好不如不說”的宗旨,不在這上頭和張廷玉打擂台。別的人誰肯在這裏賣弄,因而一片隨聲附和,齊聲說道:“甚好。”

  “朕也以為不錯。”弘歷說道,“不過大行皇帝一生恤人憐貧,仁厚禦下,還該加上‘寬仁’二字才足以昭彰聖德。”

  雍正當政十三年,以整頓吏治為宗旨,清肅綱紀、嚴峻刑律,是個少見的抄家皇帝。他生性陰鷙,眥睚必報,挑剔人的毛病無孔不入,常常把官員擠兌得窘態萬狀。連雍正自己也承認自己“嚴剛刻薄”。弘歷瞪著眼說瞎話,硬要加上“寬仁”二字!但此時也只好交口稱是。張廷玉想想,這是新君特意提出來的,一定要擺在“信毅”之前,便提筆一口氣寫了出來。仰首說道:“這是謚文,謚號請皇上示下。”弘歷想了想,說道:“就是‘憲’皇帝吧。博聞多能行善可以謂之‘憲’,大行皇帝當得這個號。至於廟號,‘宗’字是定了的,‘貽庥奕葉日世’。朕看就是‘世宗’的好。”弘歷款款而言,顧盼之間神采照人。張廷玉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雍正晚年一同在上書房辦事。當時,只是覺得弘歷溫和儒雅精明聰慧,此時見著真顏色,才知道是個比之雍正更難侍候的主兒。因此忙收斂鋒芒韜光晦跡、謹守“萬言萬當,不如一默”的箴言。

  “朕其實不難侍候。”弘歷不易覺察地吊了一下嘴角,端起太監捧上的xx子呷了一口,“朕最敬佩的是皇祖父聖祖爺,最禮尊的是皇阿瑪世宗爺。朕之心朕之性與父祖一脈相承,講究敬天法祖、仁愛禦下。仁者天也,天者‘乾’也,朕的帝號可定為‘乾隆’。你們有的是兩朝,有的是三朝老臣了,當以事朕祖、父之心事朕,佐朕治理天下,使朕如聖祖般為一代令主,致大清於極盛之世。但存此念,朕豈能負爾等?朝廷也不吝爵祿之賜。”

  這不啻是一篇登極宣言了,弘歷說得雖然委婉,但“敬天法祖”講的就是聖祖康熙。禮尊父皇不過是盡人子孝道。雍正皇帝急斂暴征,行的苛刻政治,現在他要翻過來學習乃祖,以仁孝治天下了。眾人想起在雍正皇帝手下辦差十三年,天天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仍動輒獲咎。刹那間都有一種恍若隔世之感,心頭都是一松,忙俯首山呼:

  “乾隆皇帝萬歲,萬萬歲!”

  乾隆覺得身上的血一下子湧到臉上。萬幹感慨齊湧心頭。強自按捺著激動的心情,凝重地點點頭,說道:“今日不是議政的時候,要趕緊籌辦大行皇帝的喪事。張廷玉。”

  “奴才在。”

  “你來擬旨。”

  “紮!”

  乾隆坐得筆直的身子似乎松動了一下,說道:“人子盡孝,無論天子庶民,以盡心盡禮為誠。所以舊制天子居喪,心喪三年,禮喪以日代月,只服二十七日喪禮,於理不合。朕以孝治天下,先要自己作表率,怎麽能令天下人服孝三年,而自己只服二十七天的孝?這個制度改了。大行皇帝大殮,就在乾清宮南廡搭起青廬,朕當竭盡孝子之禮。”說到這裏一頓,見眾人都瞠目望著自己,又道:“但朕為天子,政務繁忙,如因居喪,荒怠政務,適背了皇阿瑪托付深意,反而為不肖之子。因而三年內朕將在乾清宮如常辦事,繁細儀節著由履郡王允掏主持,這樣既不誤軍國大事,朕又可以盡孝子之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