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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東允許用“康濟號”將丁汝昌等自決軍人的靈柩送到煙台。

“康濟號”開出威海衛時,日本諸艦鳴炮吊唁。

清軍投降後,殘存的北洋艦隊諸艦均移交給日本。長期威脅日本的七千三百三十五噸的巨艦“鎮遠號”,今後將成為日本海軍的主力艦。同一型號的“定遠號”已經沉入海底。

威海衛遭日軍攻擊時,李鴻章曾打電報給煙台的劉道含:“有無方法使北洋諸鐵艦退避吳淞?鐵艦以外船只,沉之亦可。”然而,為時已晚。不但采取不了這種措施,就在發電報的時候(2月7日),旗艦“定遠號”已經沉沒了。

被解除了武裝的士兵們現在肆無忌憚地談開了:過去說這些話是要被殺頭的。

“這下子可好了,讓滿洲八旗兵來收拾敗局吧!”

“讓戰爭見鬼去吧!說是保衛國家,到底在哪裏有咱們該保衛的國家?”

“皇上什麽時候禦駕親征?”

“早就親征了!不過,可不是面向敵人,而是朝西,跑得可快啦!”

“連皇上都這樣,這仗能打勝嗎?”

“最好把八旗兵開來,讓咱們也瞧瞧他們的本事。”

“這裏是旗人的國家,和咱們有啥關系!”

敗兵們無所顧忌,特別是海軍士兵,牢騷多,激昂憤慨。

這時候,欽差大臣劉坤一好不容易來到山海關附近。歸他指揮的官兵有一百余營,四萬多人。他準備用這些軍隊攻打被日軍占據的海城。

“這是些什麽軍隊?根本不聽調度!”

總帥劉坤一只有嘆息而已。可想而知,這些軍隊有多麽混亂!把不同系統的部隊湊到一起,變成一個整體,不但困難,而且需要時間。

劉坤一被從南京叫到北京,奉命馬上出征山海關,但他拖延了出發時間。他是主戰論者。有人說,當時和平論者正在擡頭,為了打擊他們,他在北京做了一些工作。其實,是撥給他的官兵非常差,裝備又不好,使他不知所措了。他苦心研究用什麽辦法才能把他們改造成有用的部隊,但是,沒有立竿見影的好辦法。

不管翁同龢怎麽勸他,他都不想掛帥。

“這樣的軍隊,我若輕易應承下來,將來要吃不消的!”

直到1月19日,他才勉強動身。

接到北洋艦隊全軍覆沒的消息,北京的氣氛一下子轉向贊成媾和了。各種各樣的謠言在北京城裏到處流傳。

“你沒聽說嗎?中堂把五百萬兩銀子早早就運回老家安徽了。”

“有錢人都悄悄地溜了。”

“聽說都去了上海。”

街頭巷尾的議論並不都是謠傳。富豪們從北京偷偷溜走,不管怎麽遮掩,也會被人看見的。

日本輿論大呼:“進攻北京!”連戰連勝的戰果使日本舉國狂喜。虜獲了北洋海軍之後,報刊上出現了這樣的論調:“這下子,再也不必戰戰兢兢地害怕英國了!”

清政府終於決定派李鴻章為全權大臣去日本。當時李鴻章正受著革職留任的處分,朝廷給他恢復了名譽,賞還黃馬褂。這是在丁汝昌殉職的次日,即2月13日。

從長崎回國的張蔭桓還停留在上海。李鴻章在進京覲見之前,發電報給張蔭桓,委托他“推薦精通國際公法、條約法的有膽有識之士”。

張蔭桓復電舉薦兩人——徐壽朋和李經方。

徐壽朋當然很合適。李經方是李鴻章的長子,曾為駐日公使,日語、英語都擅長,沒有比他更適合的了。

李鴻章本來就打算用李經方做隨員,但因為是自己的兒子,難以開口,所以采取了讓前任推舉的辦法。張蔭桓在電報中還加了一點說明:“訪日時,陸奧外相曾幾次詢問李經方。”

為使媾和談判能夠順利地進行,必須準備好各種手段。日本一再打聽的人物,當然要編在隨員之內。有了張蔭桓的推薦,就可以搪塞假公濟私的攻擊。

李鴻章在天津做了周到的準備,2月21日來到北京,受命之後已過去一周多。

次日,李鴻章入宮,研究媾和條約的原則。正如他所估計的,一天未研究完。

關於割讓領土,光緒帝堅決不同意。

李鴻章認為,連威海衛都被日本奪去了,不割讓領土怎麽能媾和。

朝廷內部還殘留著一些強硬論的余波,而且,絕對信任李鴻章的西太後因病沒有出面。在同日本談判之前,李鴻章不得不以宮廷勢力為對手,進行初步磋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