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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不見兮雲不行,

風不起兮波不興。

那天,黃海風平浪靜。

這次戰役,日本稱之為“黃海大海戰”,中國稱作“大東溝之役”或“鴨綠江海戰”。

北洋海軍是李鴻章的政治資本,他壓根兒就沒想讓這支艦隊參戰。至於制海權,北洋海軍連想都沒想過。

只把它當作威懾的裝飾品,似乎有些浪費,反正在海上遊弋,幹脆用來做運輸工具吧。

9月15日晚,載著一大批陸軍的北洋艦隊從大連灣開出。這一天,日軍對平壤發起總攻,但旅順沒得到通知,艦隊在次日中午到達鴨綠江口——大東溝,由劉盛休指揮的銘軍在深夜全部登陸。

銘軍就是劉銘傳統率的部隊。劉銘傳是李鴻章的同鄉,安徽合肥人,在李鴻章的淮軍中以勇猛善戰而聞名。他同左宗棠不和,便脫離軍務,將軍隊交給了侄兒劉盛藻。指揮權可以繼承,足以說明淮系軍隊的私人性質。後來劉銘傳以文官身份去治理台灣,三年前又辭掉了台灣巡撫之職。在朝鮮,中日關系緊張之後,北京朝廷想起了這位勇將,曾下詔召見,但劉銘傳稱病不出。

劉盛藻接受銘軍後,又借服喪之機,將指揮權讓給其弟劉盛休。

這支北洋軍中最強的軍隊準備從鴨綠江開赴平壤,同日軍作戰。但是,在他們登陸時,平壤的清軍已經大敗,正向北方潰退。

北洋艦隊圓滿完成了護送銘軍的任務。提督丁汝昌在旗艦“定遠號”上,“鎮遠號”“致遠號”“靖遠號”“經遠號”“來遠號”“濟遠號”“超勇號”“揚威號”“廣甲號”諸艦在大東溝海面一字排開。保護銘軍登陸的是“鎮南號”“鎮中號”兩艘炮艦和四艘水雷艇。因為港淺,只有炮艦和水雷艇能進入港內,“平遠號”和“廣丙號”兩艦在港外護衛銘軍登陸。

任務完成,17日上午八時丁提督命令艦隊於正午出發。各艦正忙於出發前準備工作,“鎮遠號”忽報“發現南方有黑煙”。

時間是上午十一時。

以煤炭為燃料的時代,未見艦影,首先便看見煤煙。不多時,弄清了那些黑煙是從日本艦隊冒出來的。

同敵人遭遇!

北洋艦隊並沒有進行搜索活動,他們沒有掌握制海權的野心,而李鴻章也不曾要求過。北洋艦隊的任務只是輸送兵員和沿岸防禦,至於大艦隊在海上的遭遇戰,他們從來也沒有認真想過。

“全艦立即起錨!”

“準備戰鬥!”

丁汝昌一個接一個地下達著命令。

大東溝港外的“平遠號”和“廣丙號”也迅速加入戰鬥行列。

日本的聯合艦隊護送陸軍到仁川港以後,為支援平壤作戰而北上,到達大同江口海面時,是9月15日。日軍在這天攻進了平壤。

聯合艦隊司令伊東中將在電報中報告:

16日,率本隊及第一遊擊軍“赤城”“西京”“都合”等十二艦,自大同江出發,17日晨經海洋島至盛京省大孤山港海面,與敵艦十四艘、水雷艇六艘遭遇,午後十二時四十五分至午後五時許,進行數次激戰。

日本海軍正積極地搜索目標,尋找敵人,與之作戰。相反,北洋海軍只以輸送兵員、警戒沿海為目的,並沒想南下搜索敵人,是被迫應戰。它背靠大陸,不如背後是大海那樣可以自由行動。北洋艦隊一開始就處於走投無路的形勢下。

日方艦船共十二艘,中方十四艘。清軍艦船雖多,但一只不如一只。排水量總噸數,日方為四萬噸,而中方只有三萬五千噸。但中方有鐵甲艦五艘,而日方只有一艘。至於速度,日方占絕對優勢,平均時速為十六海裏,比平均十四海裏的清艦高出一籌。實際馬力日方為七萬三千馬力,中方僅為四萬六千馬力。

重炮,中方二十一門,日方十一門,但速射炮日方六十七門,中方僅六門,相差懸殊。

從綜合戰鬥力觀之,日本艦隊占相當大的優勢。

戰鬥訓練方面的差別就更大了。近年來北洋海軍根本沒進行過正規訓練。英國海軍上校瑯威理曾在丁汝昌麾下擔當教育官兵之職,後來因待遇問題而辭任。那是丁汝昌接旨進京時,瑯威理以為丁汝昌離艦期間應當由他代理北洋艦隊總指揮,實際上卻是總兵劉步蟾代理了司令長官,他只不過是顧問。

一國的艦隊,哪怕是一時的,從常識來考慮,也不能交給外國人。瑯威理認為自己受到屈辱,可見他的性格過於偏激固執。當他明白了他當不上代理司令長官之後,幹脆辭職不幹了。憑著這種偏激固執的性格,他為清軍做過嚴格的戰鬥訓練,素質大見提高。瑯威理辭職後,再也沒有這麽嚴格的教官了。

李鴻章聘漢納根為後任。漢納根是德國的陸軍工程師,專長是構築要塞,旅順和威海衛的炮台就是按照他的設計和指導建造的。在炮台和要塞方面他是權威人士,但在海軍作戰訓練方面卻是個門外漢。他在本國時軍籍是陸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