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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石正巳生於土佐藩的藩士之家,是參與創建自由黨的自由民權運動家。但是,他反對板垣退助的留洋之舉,不久便脫離自由黨。後來參加後藤象二郎的大同團結運動,成為眾議院議員。

明治時期的自由民權運動家,對外往往是強硬的國益主義者,大石正巳正是這種人。

梶山鼎介的軟弱路線,其實是常識路線。他失敗了,大石正巳之所以被選上,是看中他能推行強硬路線。

朝鮮政府陷入了困境。

袁世凱在閑談中不斷給閔種默等人鼓勁兒,卻總避開正面參與。他準備等朝鮮政府走投無路,伸手向他求援時,才出面幹預。

獨立自主,這才是朝鮮政府的最大希望。朝鮮想脫離清政府的束縛。袁世凱暗地裏帶著冷笑,旁觀防谷令問題。他心想:你們願意搞獨立自主,那就搞吧,能否成功,慢慢就會知道。

朝鮮政府也希望盡量不借助袁世凱之力,單獨同日本進行交涉。他們害怕找袁世凱洽談,會把宗主權的輪廓勾畫得更加濃重。

但是,強硬派大石正巳到任之後,朝鮮政府已經無法解決防谷令問題,不得不找袁世凱商量對策。

大石正巳要求的金額確數為十七萬五千七百五十九元三角七分二厘。

袁世凱答應出謀劃策。他進行了詳細的調查,要求賠款的根據是豆谷買賣合同。袁世凱認為,合同不是雙方當事人各執一份,不能要求不履行合同的賠償。本來防谷令是正當措施,要求賠償之類事情可以不予理睬,但問題已經紛爭至此,就適當地付給一些。日方提出一個過細的數字,袁世凱慫恿外署督辦也提出一個更為詳盡的數字——四萬七千五百七十五元五角四分九點三一二厘。

這時督辦換為趙秉稷。

“豈有此理!”大石正巳要頂回這個數字。

朝鮮方面以冷處理的方式將此事擱置了一個月,然後提出:“那麽,還按照以前我們同梶山公使之間即將達成的那個數額吧,六萬零七百三十四元九角六厘。”

“我是作為軟弱無能的梶山的後任來到這裏的,那個數字不要再拿給我看。”

大石正巳態度高傲,蔑視朝鮮官員。

同日本大石正巳公使交涉的是外署,即朝鮮外交部。他不願再同外署打交道,希望直接同政府交涉,因為外署背後有袁世凱,事情難辦。

朝鮮方面拒絕了,外交的職能部門是外署,必須通過它才行。這樣蠻橫無理,使大石成了不受歡迎的人。不僅朝鮮官民,連外國的使節也紛紛議論,稱他是“那個恫嚇者”。

談判毫無進展,大石公使焦急起來。三十八歲的少壯政治家,面臨一堵厚墻,必須想辦法突破。

事已至此,他希望政府派兵,占領仁川及釜山的海關,以解決問題。

大石公使的這一提案,使日本政府大為狼狽。單方面出兵占領海關,是公然違反與清廷締結的中日《天津條約》。從國際上觀察,這種強硬政策會使外國降低對日本的評價。

首相伊藤博文和外相陸奧宗光都駁斥了大石公使的提案。怎樣打破這種僵持局面呢?

這時,前任駐日本公使李經方致函日本政府,以探詢的口氣提議:“朝鮮問題是否由大石公使和袁世凱合力解決?”

他的探詢,可以認為是李鴻章的意思。

陸奧外相立刻做出反應。1893年4月12日,他給李經方復信,轉請袁世凱出面調停。同時,向大石公使發出訓令,讓他接受袁世凱的調停。為此,日本外交部特派參事官松岡郁之進赴朝鮮。大石公使大概為此扼腕不已。

大石陪同松岡拜訪袁世凱,鄭重其事地請他出面調停。

後來,事情進展也並不順利。5月2日,日本向朝鮮發出最後通牒,但又提出為了盡可能避免兩國決裂,行使武力之前留有兩周的猶豫時間。

急於成功的大石,打算越過朝鮮外署和議政府,直接見朝鮮國王,但未能如願以償。恰巧這時陸軍參謀次長川上操六訪問朝鮮。名義上是參謀次長,但參謀總長是皇家殿下,所以川上實際上就是軍事方面的最高負責人,視察旅行時,有伊地知幸介、田村怡與造等年輕的陸軍將領隨行。朝鮮國王不能不接見川上將軍,大石乘此機會,與川上一行人一起進入朝鮮宮廷,當面遞交了“最後通牒”。

看來似乎是大石巧妙地利用了川上訪朝的機會,但是,川上訪朝竟在這種時候,不是也可以解釋成對防谷令問題施加壓力嗎?

關於防谷令問題,袁世凱硬是堅持梶山曾經同意的六萬元,並且拒絕再加上黃海道防谷令賠償。對此,大石傲然地堅持十七萬元的賠償。

“這是人選的錯誤!”伊藤和陸奧都發覺起用大石是個失策。他一意孤行,竟決定把談判地點移到天津,他認為同李鴻章談判才能解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