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明主昏君 七 易代之間(第2/2頁)

蕭道成板起臉孔,呵止道:“你懂什麽!”王敬則才退到一邊,依舊舉著刀監視與會諸人。

蕭道成還想依次再問褚淵,褚淵識趣,搶先說:“今日之事,非蕭公無人可以善後!”

蕭道成裝出一臉無奈的樣子,說:“既然大家都不肯主持大局,那我又怎能推辭!”於是起草一份詔書,以太後的名義,列數劉昱的罪惡,擁立安成王劉準為新皇帝,改元升明,這就是宋順帝。(順帶提一下,這個劉準也不是宋明帝劉彧的親生兒子。而是劉彧當初搶奪劉休範愛姬所生的孩子,所以劉準事實上是劉休範的兒子。劉休範造反被殺,現在他兒子反倒做了皇帝,這劉宋皇族的風水,到最後關頭還是讓人捉摸不定)

宋順帝根本是個傀儡,其地位和作用甚至比不上以前的漢獻帝和晉安帝。蕭道成之所以還要在皇帝的位置上擺一個姓劉的人,是因為他還需要在這時肅清朝廷內外反對他的人。與他過招的人就是反對他隨便行廢立大事的袁粲。

袁粲有名士的風度,也有匡扶亂世之志,他從來就沒真心服從過蕭道成,只是迫於蕭的淫威以及強大的兵權,暫時擁護他的決策。這時候朝廷派他出鎮石頭城,他馬上就接受了調令,想把隊伍拉起來,反攻蕭道成。

然而袁粲卻缺乏大才大略,不是適合搞權術,做政治鬥爭甚至軍事鬥爭的人。劉準即位沒幾個月,駐守江陵的荊州刺史沈攸之以太後手諭的名義,傳檄天下,宣布蕭道成“交結左右,親行弑逆”,領兵順江東下,討伐蕭道成。蕭道成接到消息後,主動去拜訪袁粲,袁粲卻以“道不同不足與謀”的態度來拒絕。與此同時,褚淵與蕭道成則打得火熱,兩人共商對付沈攸之的辦法,褚淵對蕭道成說:“西面的事情,是小打小鬧,不會成功,蕭公需要提防的還是建康這邊。”蕭道成心下明白,就秘密把手下的親信蘇烈、薛淵等人派到石頭城,名義上是增援袁粲,實際上是做好內應,隨機應變。

袁粲還不覺醒,他構想好了一套計劃,大致是要假傳太後的命令(這太後的名頭在這些時候還是非常有號召力的,各方的勢力要起兵都可以拿來一用)命劉韞、蔔伯興率領禁軍攻打宮城中的蕭道成。可是你既然已經擺明了不與蕭道成合作,就應該早點行動,並與蕭道成的人劃清界限。他卻又有意拉攏褚淵,以為褚淵不見得敢完全反對他,想利用這個機會看看褚淵的態度,便讓手下人把整個計劃告訴了褚淵。

褚淵當面點頭,轉過身去就把袁粲的話原原本本地向蕭道成報告。蕭道成兩手準備,連夜讓人到禁軍裏向王敬則通風報信,專心對付禁軍裏的那兩位,並且派遣部將戴僧靜,與蘇烈、薛淵內外夾攻,拿下石頭城。

蕭道成的內應實在太多,袁粲防得了這家防不了那家,更何況計劃一開始不夠周詳。禁軍的叛亂很快被王敬則平定,石頭城也被蘇烈等人從內部打開。戴僧靜領兵一路放火,直沖袁粲的府上。袁粲眼見大勢已去,面對戴僧靜引頸就戮。戴僧靜揮刀正欲砍殺,黑暗中一個人影攔住了他的去路。袁粲定睛一看,那人正是自己的兒子袁最。袁最乞求戴僧靜不要殺自己的父親,願意以身替死。袁粲對兒子嘆道:“我明知大廈將傾,獨木難支,只是為了名節而已,落到今天的地步,心甘情願。我不失為忠臣,你也不失為孝子。”戴僧靜身後的士卒都被感動得流下了眼淚。

袁粲父子都被戴僧靜殺死,參與袁粲密謀的劉秉父子在出逃後也被捉住斬首。從此石頭城頭又多一首歌謠,說的是:“可憐石頭城,寧為袁粲死,不為褚淵生!”

蕭道成沒了後顧之憂,便可以一心一意對付沈攸之的叛軍。正如褚淵所預言的那樣,沈攸之並不是一個需要太在意的對手。他出兵以後,就一再貽誤戰機,戰略目標應該鎖定建康,中途卻因為郢州的柳世隆派人到陣前叫罵,就隨意改變行軍計劃,以精銳部隊攻打郢州(今湖北武昌一帶)。耗了一個月,城沒攻下來,開小差的逃兵倒是日見增多。沈攸之見軍情渙散,只好下令退兵江陵,再做打算。

可怕的是江陵也保不住了,蕭道成果然老奸巨滑,他早就料到沈攸之會造反,預先在江陵北面的襄陽安插了自己親信、雍州刺史張敬兒。張敬兒瞅準了沈攸之大軍在外,偷襲江陵,端了沈攸之的老巢,把沈攸之的兒子孫子,殺了個幹凈。

沈攸之的軍隊走到離江陵一百多裏的地方,聽說江陵失陷,當即就一散而去。沈攸之無家可歸,很“自覺”地找了個林子,上吊自殺。

擺平了內外之亂,蕭道成又順勢誅殺了黃回、楊運長等一群明裏暗裏反對他的人,取得了六十年前劉裕所取得的地位。不過與劉裕那一個個面目猙獰的對手比起來,蕭道成的成功顯得太過容易了,從劉休範叛亂到沈攸之身死,前後也不過五年的時間。天理循環,並不是簡單的重復,於此,不知該說是幸運,還是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