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宋魏相爭 二十 盡失淮北

宋明帝劉彧即位後隨之而起的劉子勛之亂,表面看是一場叔侄之爭。也就是說,劉子業被殺後,劉宋群臣圍繞著應由孝武帝一系的皇子即帝位,還是由文帝一系的皇子即帝位的問題,分為了兩大對抗勢力。擁護前者的勢力認為,劉子業雖被廢,劉駿的帝統仍然合法,應該擁立他的兒子;擁護後者的勢力則認為,劉子業的荒淫無道,其根源出在同樣荒淫的劉駿身上,所謂“孝武之行,足致余殃”(垣榮祖語),擁立劉彧,方能穩定局勢。這種貌似帝統和道統的爭執,實質上體現的是宋文帝死後劉宋上下道德觀與價值觀的淪喪,國人離心離德、各懷鬼胎,政權崩潰只是時間的早晚而已。

前文說過,劉子勛手下的長史鄧琬認準了他這個“三”皇子,以為必成大事,不甘心接受朝廷方面授給劉子勛的車騎將軍的頭銜。他借劉子勛的名義,傳檄建康,指責劉彧竊奪帝位,與各方共同興兵討伐。

泰始二年(公元466年)正月,鄧琬等人假稱太皇太後(就是劉駿之母路太後)密詔,擁劉子勛在尋陽稱帝,改元義嘉。

支持劉子勛的一方實力雄厚,聲勢浩大。安陸王劉子綏、尋陽王劉子房、臨海王劉子頊這些弟弟自不必提,各方鎮將如徐州刺史薛安都、冀州刺史崔道固、青州刺史沈文秀等紛紛起兵響應。接著,益州、湘州、廣州、梁州等地也都歸附了劉子勛,部隊向尋陽集結。朝廷方面所能保持的地盤,只剩下建康周圍的丹陽、淮南等數郡。

劉彧比他的哥哥劉駿要強些,至少表現得臨危不亂。蔡興宗向他進言:“如今普天同叛,人有異志。我們應該向反叛者留在京城的親屬宣揚‘罪不相及’的政策,撫恤人情,如此必能克敵制勝。”劉彧贊同,對於親戚已經歸附劉子勛的將士均不問罪,職務照舊。他下令內外戒嚴,任命司徒建安王劉休仁都督征討諸軍事,車騎將軍、江州刺史王玄謨為副手,進軍南州(今安徽當塗一帶);又召兗州刺史殷孝祖入朝,進位撫軍將軍,都督前鋒諸軍事,以沈慶之的侄子沈攸之為尋陽太守,前鋒軍兵屯虎檻(今安徽蕪湖西南)。

準備停當,劉彧開始發兵掃除外圍勢力,命巴陵王劉休若督統建威將軍沈懷明、尚書張永、輔國將軍蕭道成等各軍東討歸附劉子勛的會稽郡事孔覬。

東面的叛軍並不好對付,劉休若的軍隊碰上了數十年不遇的大風雪,幾乎喪失鬥志。劉休若嚴令言退者斬,才稍稍安定住軍心。

劉彧明白若不消滅東面會稽一帶的後顧之憂,就難以放手與西南尋陽的劉子勛一搏。殿中禦史吳喜本是吳興(今浙江湖州)人,他追隨沈慶之多年、頗立戰功,這時主動請命,要求聲援劉休若的東路軍。劉彧大喜,任命他為建武將軍,組成一支屢經軍旅的精兵,並配備羽林軍中的勇士,向東進發。

果然還是前朝的精兵好用。吳喜一路高歌猛進,勢如破竹,迅速攻克了義興(今江蘇宜興)、吳興、錢塘、西陵(今浙江蕭山西),直奔會稽而來。會稽城裏一片大亂,上虞縣令王晏乘機起兵攻打會稽,孔覬兵敗被殺,尋陽王劉子房被執送建康。吳喜不到一個月就平定了會稽的叛亂,扭轉了朝廷軍的頹勢。

劉子勛那邊號稱十幾萬大軍,卻不知道把握戰機。鄧琬身為起事的主力成員,實際上只是個惟恐天下不亂,想大發國難財的庸碌之徒。他掌握了軍政大權後,就與他的兒子一起在尋陽做賣官鬻爵的勾當,日夜酒宴歌舞、玩樂不止,親信也是仗勢欺人,橫行霸道。上梁不正則下梁歪,這還如何能指望軍隊能打好仗、打勝仗呢?

鄧琬見東路的會稽軍這麽快就被朝廷撲滅,忙派遣巴東、建平太守孫沖之率領一萬兵為前鋒,據守赭圻(今安徽繁昌西北)。孫沖之建議以大軍水路兼行,直取建康。於是劉子勛以孫沖之為左衛將軍,錄事參軍陶亮為右衛將軍,統領郢、荊、湘、梁、雍五州兵士兩萬人,一齊向下遊開去。然而這陶亮是個無才無謀之人,他見劉休仁與殷孝祖、沈攸之的大軍出動,就不敢往前,只把軍隊駐留在長江上的鵲洲(今安徽銅陵、繁昌之間)。

殷孝祖率軍進逼赭圻,與陶亮的軍隊相遇。殷孝祖打仗很勇猛,每次上陣都身先士卒,不顧性命,而且還喜歡打出自己的旗號,結果在遭遇戰中中流矢身亡,所屬軍隊投降了叛軍。朝廷軍先敗了一陣。

殷孝祖生前對手下將士不夠信任,很多人都不願跟著他拼命,這也是導致他陣亡的一個小原因;沈攸之正相反,懂得體恤軍情,上下關系搞得很好。殷孝祖死後,他率眾推舉位秩高於他的寧朔將軍江方興為統領,恰到時宜地穩定住了軍心,朝廷軍因禍得福,士氣不降反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