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宋魏相爭 十二 兩敗俱傷

宋文帝擔憂彭城的安危,讓輔國將軍臧質領兵一萬前往增援。臧質的軍隊剛到淮南的盱眙,就聽說拓跋燾已經渡過了淮水。宋軍倉促紮營應戰,被北魏燕王拓跋譚的騎兵隊擊潰,臧質帶著七百殘兵敗將,丟棄輜重,投奔盱眙。

盱眙太守沈璞是劉裕手下大將沈林子的小兒子,這個人很有遠見。他接手盱眙的時間並不長,王玄謨北伐河南時,沈璞就考慮宋軍一旦不測,江、淮一帶首當其沖,必須認真對待這件事。於是他下令修築城堡,疏浚城河,廣積糧草財物,以備戰時之用,當時上至朝廷,下至他身邊的幕僚,都認為他做得也太過了些。等到魏軍大軍殺來,別的城中守將棄城逃竄時,眾人都傻了眼,才意識到他的高明之處。

也有人勸沈璞退回建康保命,沈璞回答說:“胡虜大軍要是看不上這座小城,我們也沒什麽好怕的了;若是他們敢來硬攻,則必為我軍所擒。請問諸位,數十萬人聚在一處而不失敗的戰例,你們見過嗎?王尋在昆陽、諸葛恪在合肥都吃了敗仗,那些就是明證!”沈璞募集了兩千精兵,便開始積極操辦防禦工事。

臧質逃往盱眙,眾將認為城裏容不下臧質的軍隊,而且就算真能守住城池,功勞也得不到,不如對臧質采取閉門不納的策略。沈璞搖頭嘆道:“胡虜鐵定攻不下盱眙,我敢為諸君擔保。現在想要撤退,怕也來不及了;而胡虜的殘暴,則是古今未有的,他們屠掠各地百姓,大家都看得清楚,最幸運的人也不過能被帶回北朝做奴婢罷了。臧質的軍隊也是忌憚這些的,俗話說‘同舟而濟,胡(指北人)、越(指南人)同心’,我們人多些,敵人就退得快,人少了,就退得慢了,豈可為了獨占功勞而讓敵人有喘息的機會呢?”

沈璞拍板,大開城門,接納臧質的軍隊。臧質手下的將士們早就被魏軍打得擡不起頭了,忽然看見盱眙城防堅固,物資充足,簡直像到了天堂一般,禁不住喊出萬歲。臧質也是欣喜異常,下令與沈璞共守盱眙。

拓跋燾的軍隊尾隨來到城下。聽說盱眙城中存有糧草,魏軍已是迫不及待地想拿下這塊肥肉。原來北魏的軍隊主要目的是驅趕河南的宋軍,並沒有攜帶多少糧食,南下作戰靠的全是一路上的搶掠。宋國的策略也算聰明,早早地堅壁清野,魏軍得不到什麽吃的,正是人饑馬乏,若能占據盱眙,後勤問題就不用怕了。然而盱眙比彭城更難攻,不但防禦嚴密,而且後備充分,士氣旺盛。魏軍攻了一把,沒能攻下,拓跋燾便留下大將韓元興領數千士兵在城外紮營對峙,剩下的軍隊繼續南進。

魏軍馬不停蹄地到達了長江北岸的瓜步渡口,其時戰士少食、戰馬缺水,已成強弩之末。拓跋燾不願示弱,命令士兵們搗毀民舍,砍伐蘆葦,編造小筏,宣言要“打過長江去,解放全中國”。(笑話,一條船都沒帶來,靠幾條小筏就想稱霸長江不成?其實拓跋燾這時也知道魏軍已經到達了主觀與客觀上的極限,回師北方是早晚的事了,但又不能白來一趟,好歹也得把南朝君臣嚇個半死不是?)

南岸的建康城中蔓延著恐懼的氣氛,老百姓們荷擔而立,隨時準備逃跑。宋國朝廷一面下達全城戒嚴令,一面征發丹陽範圍內所有王公以下的子弟,全體服役從軍,沿著江面布下防線,從采石磯一直到暨陽,綿延六七百裏。太子劉劭出鎮石頭城,統領水軍。徐湛之鎮守倉城,江湛兼任領軍,部署一切軍事命令。(挺有意思,這兩位戰前喊得歡,現在就讓你們也親臨前線感受一下戰爭的可怕之處吧!)

為了安撫負責城防的眾將,宋文帝親自登上石頭城勞軍。遠眺對岸魏軍望不到邊的陣勢,心中不禁飄過一絲惆悵,沒想到他苦心經營二十多年,竟換來這麽一個結果。他轉過頭對江湛說:“當初商議北伐時,真正贊同的人就沒有幾個;如今勞民傷財,讓人倍感慚愧,這一切都是我的過失啊!”

不知怎地,他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當年父親劉裕劍指北方、所向披靡的勝利場面,與眼前淒涼的江景形成鮮明的對照,讓人傷感欲絕。他長嘆一聲,道:“檀道濟若是在世,豈能教胡虜的軍馬跑到這個地方來!”旁邊江湛等群臣早已羞得低下頭,唯唯諾諾而已。

宋文帝下令,誰能得到拓跋燾或者其身邊王公的項上人頭,就可加官進爵,並賞賜金銀財寶。他又找人到江北無人的村子裏擺放毒酒,想以此毒死北魏的士兵,也不能成功。

拓跋燾在瓜步山上搭了營帳,虎視江南。他知道滯留在此的時日已經無多,便派人送駱駝、名馬,向宋國換取南方的珍奇水果,並提出和解,希望宋文帝能把女兒嫁給自己的孫子,而自己則把女兒嫁給武陵王劉駿(這個輩分真是夠亂的,不知道拓跋燾有沒動腦子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