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克拉希尼克(第4/11頁)

照片來源:National Archives

康拉德和弗裏茨爾都抱怨德國人不守信用,抱怨毛奇太頑固,堅持把重點放在西部戰線,盡管弗裏茨爾的抗議讓奧芬貝格覺得可笑:“即使是最厲害的指揮官,都無法同時追捕兩只兔子。”德國人得先解決英、法,才能回頭對付東邊的俄國。康拉德“對於他自己的作戰構想沒什麽可說的,對於敵人沒什麽可說的”。弗裏茨爾看起來“憂心忡忡”。只有皇儲開心,因為沒人想要向他說明情勢。奧芬貝格還見了總司令部的德國軍事代表團——胡戈·弗雷塔格-洛林霍芬(Hugo Freytag-Loringhoven)將軍和卡爾·馮·卡格內克(Karl von Kageneck)上校——發現他們心情不好。這兩個德國人已對康拉德的拖拖拉拉失去耐心。回到位於雅羅斯勞附近的集團軍司令部後,奧芬貝格表示他很沮喪。他在日記裏寫道:“我們的狀況不好。這場戰爭事前準備不良,開始也沒做好。地形不利於我們,全世界也和我們作對。就連日本如今都已向德國宣戰!”[26]

德國人仍想借由拿下塞納-馬恩省河邊的勝利,打贏布格河邊的戰爭,因此康拉德真正能走的路,就只有等待。奧匈帝國在戰爭初期享有的優勢,已被他一點一滴流失掉。康拉德未調四十個師急赴俄國邊界,反倒要不少的兵力繞道到塞爾維亞再轉赴東部戰線,而且要真的抵達加利西亞的三十個師在離邊境還很遠處下火車,然後把八月最後一個星期和九月頭五天花在把第二集團軍的最後幾個師運來德涅斯特河邊的斯坦尼斯勞(Stanislau)上面。而這時,俄羅斯人已動員兩百七十萬兵力——九十六個步兵師和三十七個騎兵師。由於兵力如此龐大(且德國人仍把重心放在西戰線),俄國總司令部能擺出將小小的奧地利北方面軍完全包圍的威脅姿態。俄羅斯人在北邊盧林布和海烏姆周邊部署了兩個集團軍(第四和第五),在南邊杜布諾(Dubno)周邊擺了另外兩個集團軍(第三和第八),使康拉德兩側翼都受到威脅。只要攻向維斯瓦河(Vistula)和倫貝格南邊,俄軍就能把奧軍包圍在桑河與喀爾巴阡山脈之間的盆地裏。[27]

俄軍實際的推進情況與康拉德日益錯亂的構想相抵觸,於是康拉德又浪費了寶貴的數日思索該怎麽辦。吉娜封他為毛奇再世,因此他得表現出毛奇的樣子。八月二十二日晚上,康拉德終於向麾下諸將發令。他命令位於雅羅斯勞的莫裏茨·馮·奧芬貝格將軍的第四集團軍與位於其左邊的維克托·丹克爾的第一集團軍向東北進發,丹克爾進向盧布林,奧芬貝格進向海烏姆。魯道夫·布魯德曼將軍的第三集團軍和已從塞爾維亞抵達的第二集團軍部分兵力,則要從倫貝格往東攻向布羅迪(Brody)。晚上八點看過康拉德的命令後,奧芬貝格驚訝於那些命令“有非常詳細的行軍表,卻只字未提整體計劃,未提我們該怎麽做”。命令裏完全沒有指導思想。[28]這就是康拉德的作風,不事先計劃,但視情況隨機應變,如果成功就在事後把事實塑造為明確的計劃,如果失敗則把它們撇得一幹二凈。

康拉德的整個計劃,從一開始就有問題。要攻向盧布林和海烏姆以切斷俄國通往華沙、布列斯特-立陶夫斯克(Brest-Litovsk)的鐵路,從南邊、東邊威脅維斯瓦河邊諸要塞,只有在德國人從北邊、西邊威脅它們的情況下,這個計劃才行得通。德國人未做出這樣的威脅。他們已在八月二十日敗於貢賓嫩(Gumbinnen),正在東普魯士重整其軍隊。這意味著康拉德的鉗子,最順利的話,只會抓到空氣;最糟糕的話,則反會遭俄國的鉗子痛擊,擋住其退路,使其無法井然有序退到桑河邊(桑河是克拉科夫和往北、往南進入德國、奧匈帝國之道路的屏障)。

康拉德的一九一四年三月計劃,預想由丹克爾第一集團軍的九個師進攻與奧芬貝格第四集團軍的九個師交戰的俄軍側翼,並以伯姆-埃爾莫利的第二集團軍為預備隊。但由於第二集團軍的兵力以分批零星的方式從塞爾維亞移入,康拉德於是將其報到的對象,由丹克爾部、奧芬貝格部,改為這時正與俄國第三、第八集團軍相對峙的布魯德曼第三集團軍。事實上,俄國兵力集結愈來愈大,第二集團軍必須增援奧軍右翼,但由於康拉德讓這支部隊先到塞爾維亞過水,導致它來時已經太遲,對該地的戰局也沒有幫助。一如在塞爾維亞所見,這意味著奧軍的兵力在每個地方都會太弱,在任何地方都打不出決定性的勝仗。丹克爾的日記證實此點:他寫道,“我們後面”“空空蕩蕩”——只存在一種可能性,即德國一個軍往南推進到塔爾努夫(Tarnow)或克拉科夫,以將德奧兩軍連在一塊的可能性。除此之外沒有預備隊可用於乘勝追擊或解救失敗的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