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父親和母親

陳:我父親是1907年生的。我們家的文化都不淺,讀私塾啊。我父親也是讀私塾,但是還讀高小,也讀公立學校。我父親,打咱中國有電話,他是第一代電話員,那是考的,他們第一夥都是考,16歲就考電話局了。他是職員,兼在工會裏管賬。我父親一進電話局就組建電話南局,是北京的第一個電話局注136,在廣渠門附近。北京西單這兒是二局。他到武漢去過,上武漢成立電話局,又上天津成立電話局,在這個過程中慢慢就步入正軌了。解放前我們家有電話,我們家那號是2000號,我父親在電話局是8000號,你要是打8再加3個零是我父親接,你要是打2再加3個零就是我們家接。後來一解放,我媽是第一代的街道主任,那時候好幾個胡同才用一個電話,我父親在電話局嘛,就把這電話給了地段當了公用電話了。

我父親特別愛吹笛子,在全電話局都是特別有名。他跟單二叔(指單士元)他們都是把兄弟,一個笛子一個簫,就讓你聽著感覺特別舒服。他一吹簫我們家孩子都特老實,淘氣的都不淘氣就聽著。

定:您媽媽是什麽地方人?

陳:我媽也是北京人。我姥爺他們家住到現在的蠟庫胡同。這兒是納福胡同吧,這兒一小胡同就是蠟庫胡同,現在是山西一個礦務局的駐京辦事處。拆了那房子,就蓋了一個駐京辦事處。就那房子,他們100多年一直住在那兒。他們是個大家,我姥姥是滿人,我姥爺不是滿人。我姥爺姓趙。反正姥姥家規矩特大,我現在說不上來。我姥姥是大腳,我們家沒有裹小腳的,包括我姑姑。裹小腳都是南城裹小腳,北城都不裹小腳。

我姥爺他們家的人都特別聰明,也都是念書的人。我姥爺是哥兒三個,有一個弟弟丟了,好像就是念完書自己找完工作就跟家裏失去聯系了。

我媽不是1909年生的麽,學生運動(指五四運動)不是1919年麽,她就十幾歲了,那時候是都不讓小孩念書,她就上紅樓那兒念書去了,我們家離那兒特近。我舅舅淘氣,就為了讓我媽看著他去,結果我媽學習倒比我舅舅好,我媽從來沒掉過前三名,她高小畢業。

我姥爺呢,按現在說就好像是搞移植水稻的。就是幫著南朝鮮的樸先生,樸先生不知道叫什麽,他兒子叫樸興夏,我們(一九)八幾年還到南朝鮮找過,也沒找著。樸先生在南朝鮮有一個媳婦兒,在丹東還有一媳婦兒。樸先生往南朝鮮大面積種植水稻的時候,他不是得來回跑麽,後來把丹東這媳婦兒休了,留了一個小姑娘,叫阿妹,就把這阿妹由我姥姥看著。樸先生看我姥姥這人特別實在,針線活兒做得也好,後來他到南朝鮮,就把我姥姥、姥爺帶過去了,他覺得我姥姥、姥爺特別可靠。樸先生他們不是子女特別多嘛,他是一個大家族,挺大的一個大家族,哥們兒挺多的。我姥姥在他們那兒給他們管了3年半不到四年的家。我媽到朝鮮是16歲,就教他們孩子漢語,後來不能老挨那兒待著呀,我媽到了19歲,就該回來了,不回來怕嫁不出去了。所以我舅舅是留日的留學生。要不怎麽“三反”的時候也整他呀?

我媽33歲我姥爺死的。我大哥一歲多吧,我姥姥死的,我沒見過姥姥。

定:您父親和您母親是人家介紹的還是因為是街坊?

附圖一:20世紀30、40年代北平市民的婚書

結婚證(婚書)

印花稅票

附於婚書後的說明

手寫婚帖

陳:別人給介紹的。我媽有婚書,那婚書還挺好的,還有印花稅(參見本文附圖一)哪,現在保存這樣東西的人也挺少的吧?沒給您帶來。訂了婚吧,得給我爺爺守孝,守了3年,完了才嫁過去。我媽結婚的時候呢,我奶奶不讓我大媽進家,我媽跪著說:“媽您讓我嫂子回來吧,我們姐兒倆沒見過面。” 我奶奶為什麽對我媽特別好呢,我媽這人從來不多說話,但是都做在禮節上,所以我媽跟誰關系都不錯,跟我這幾個嫂子的關系也特別不錯。

我媽不到二十四結的婚,1933年生的我大哥。我母親生了11個孩子,我是第11個。

定:你媽媽後來是做什麽呀?

陳:就是家庭婦女呀。我們家子女多。我媽那人特別勤快,一到大白菜下來了就做泡菜,做打糕,原來我們家都做打糕吃。在我印象當中我覺得我媽特會做,什麽都會。因為我們家是一大家,甭管我姑姑他們家還是我姥姥他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