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同事與鄰裏(第2/2頁)

吳:你是晚一輩的,不讓你唱也是對的。

宗:當時這夥人除了畫畫兒、刻章,也唱戲,也打麻將。這些人裏頭聚餐,那時候不叫AA制,沒有這名兒,叫公東。我這也坦白地說,到前門外,去吃女招待。什麽叫吃女招待呢,小說裏講的吃花酒就是這個,就是那時候送飯的人,跑堂兒的,就是服務員了,那時候叫女招待,北京這個還比較規矩,不是妓女。穿著旗袍,袖口特別短,齊肩,胳肢窩這兒掖一塊手絹,手絹幹嗎使呢,就是有時候客人非讓她喝杯酒,擦擦嘴。那時候沒餐巾紙啊。打情罵俏地進來,說說笑笑的。我印象深刻的是有一次到白雲觀去玩,集體去旅遊去,回到前門,帶著我,讓我管女招待叫大姐。我參加就這一次,平常也不帶我啊。孩子去不合適。平常不知道他們在哪兒。我父親是比較守舊的,尤其是她(指吳效蘭)的父親,從來不參與這些個,再說也沒那麽多錢老去吃吃喝喝,不像現在,那有的人花天酒地,那簡直超過多少倍了。在我們家打完牌,老太太就給做飯。時代不一樣了,現在禮儀差多了。

碧:那時候我爸有一個大正琴,特別簡陋,一排音符,一排按鍵,3根弦呢,定3個音。現在市面上都沒有了,咱們家那個也不知上哪兒了,也沒有了。那是我爸爸的業余愛好,他彈得可好啦,彈的曲子都特別好聽,老彈這幾個曲子:《梅花三弄》《蘇武牧羊》還有《茉莉花》,我當時都不知道這叫《茉莉花》,最近幾年才突然懂了,噢!這是《茉莉花》,我記得就這幾首。我就是跟我爸爸學的,我也愛聽唱片什麽的。但是那時候無從聽起呀,又沒電視機又沒收音機,沒有。我喜歡音樂,我愛聽,那時候最喜歡人家結婚,沒有弦樂,不帶弦,沒有大提琴小提琴,就是銅管樂,就跟現在軍樂似的,就是黑管、長號什麽的,特好聽。還戴著那種帶穗兒的,大檐帽,一有人結婚我就跑去聽,湊熱鬧,我覺得真好聽。我特別愛看熱鬧,還看死人的,這一家子人兒打幡兒呀,穿著白衣服白鞋,紙人紙車,還有用秫秸稈兒做成四合院兒的,然後一燒。我們小孩跟著看,覺得挺有意思的。

宗:開始有收音機,就聽馬三立的相聲,“今天我生日”他老是(說)“我生日”,現在人家是大師級的了,我爸爸欣賞那個時代的電影明星,如李麗華注98、周曼華注99,這是他們那一代。

定:是幹嗎的?

宗:女影星。還有胡蝶注100。就像現在的追星族吧。

碧:我爸爸還帶我們幾個上天橋,天橋簡陋著哪,那個戲台,條凳。聽過《紅樓夢》,尤三姐尤二姐的,解放初我爸爸又帶我們上那個——那就是新的了,1950、1951年,上北海,也是比較便宜的,也是坐凳子的那種,聽評劇,《劉巧兒》,也是我爸爸帶我去。我爸還帶我上公園玩兒。我媽不去,我媽忙啊,那時候又得做飯、帶孩子,做飯還得自己和面、擀面條,爐子也是的,為了省煤球還得燒柴鍋。在家裏又納鞋底兒、補襪子、搓麻繩,多難哪。但是咱們小,不知道,也就過來了。過去的人得幹多少活兒呀,你說我媽累不累,最後還能活到八十五。

在陟山門的時候我們家住在角上,西屋是比較有錢的,是故宮財務科的,姓王,人還不錯。北屋也是一個挺有錢的,女婿是個國民黨軍官可能是,人家一到夏天就排子車拉一車西瓜回來。但是我的印象裏咱們怎麽不像現在貧富不均的對有錢人那麽仇恨,沒有!他有錢有他的,人家就是有錢,為什麽有錢咱也不知道,咱也不管,有錢他吃好的穿好的,咱不知道咱也挺快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