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我和姐姐的婚事(第2/2頁)

有一件事我就納悶兒,甭管哪個朝代,上邊那人挺好的挺紅火的,等到下一代那人就差勁了,再下一代就完了,這是怎麽回事呢,很少一直紅火的,沒有。

定:富不過三代嘛。您公公買賣做得大嗎?

胡:小,沒幾年他就死了,才63歲就死了,他就沒往下傳。那個事兒不是好學的,那眼力不是好學的,他兒子啊,就沒幹這個,就挨外邊工作了。姓關的他們家就我們老頭兒(指胡的丈夫)這哥兒一個,他兩個哥哥都是小時候就死了。

我老公公不錯,規矩人。從來不許可給任何人傳言,好也不傳壞也不傳,不許可。

定:您婆婆呢?

胡:也北京人,好像是普通人家,不是大家,普通也不是窮人家,反正都特有規矩。可是她對我一點兒都不厲害,一點兒規矩都沒有,說做好了飯了,婆婆不吃你不許吃,她沒那規矩,你要餓了你就先吃。她有4個女兒,4個女兒都結婚了,婆家也都挺不錯的,生活也都自己獨院,也都挺講究的,你來我往的,沒吵過架,也沒因為什麽爭過,誰上誰家去也都挺熱情的,我這老婆婆好玩牌。

我們老頭有3個姐姐1個妹妹,4個。他大姐二姐家都是做買賣的,三姐和四妹家都是開古玩鋪的,全是這行人,住的這鄰居呀,也都是這一行的。

定:您這些大姑子小姑子嫁的都不是旗人?

胡:小姑子是,大姑子不是。大姑子這個姐夫是外地的人,好像沒有媽,跟他爸爸長大的,他爸爸一個人養一個兒子,生活挺難的就,13歲就給他送學徒去了,就學的這行。他師傅那買賣就在東四南邊的報房胡同,古玩商店。他那個師傅對他好,給他培養的能力、眼力是不差的。他師傅就跟他們說,說你們師哥師弟兩人特別好,你們認真地跟我學,我把我這能力完全教給你們,我自己那4個兒子,不是這種材料,哪個也培養不出來,等著我死了,你們就接著在我這兒做這個買賣,如果不行,他們哥兒幾個也大了,你們自己就各幹各的。後來真是那麽回事兒,他死了,他那4個兒子誰也接不了,我那個姐夫和他那個師哥就商量了,買賣是人家辦的,人家哥兒四個說話算,咱們倆自己想辦法吧,他們就一人開一個小門臉兒,開始也是一間屋子,慢慢就擴大了。

我那姐夫後來就在琉璃廠那兒買的房,前院是買賣,後院是他們住家。他們有3個兒子,可這3個兒子都各上各的學,一個他也沒教,他都沒往下傳。那會兒他就身體不好,他不傳了,他夠了,傷腦筋了,太累呀。解放後我那姐夫也死了,剩我那姐姐連房子還有那點(古玩),她說哪個東西值錢哪個東西不值錢我也不懂,讓公家公私合營合去了,把他們那房子也給占了,給的他們前三門那房,一套房嘛。我跟我那外甥說你結婚的時候還有那太師椅,都哪兒去了?他說我也不知道,公私合營的時候我媽挺積極的,都搞街道去了。我說我上你家去,你媽還攥著一把戒指,往桌上一倒,說要這個幹嗎使,我也說這有什麽用啊,不往腦子裏去。那會兒金銀不算什麽東西,那瓶瓶罐罐才算東西呢,那才值錢呢,這一個小瓶,都是哪個朝代的。這一把戒指也沒那小瓶值錢。漢族人才抽那個水煙袋呢,滿族人很少抽那水煙袋,他們抽大煙袋。戴戒指也有規矩,冬天戴金銀的,夏天戴翡翠的。那會兒都是梳纂兒,纂兒上都有首飾,扁方什麽,都沒有亂用的。

滿族婦女頭戴的扁方(故宮博物院藏品)

小姑子(丈夫)家是滿族人,他們家是開字畫鋪的,就在鼓樓前邊,有個地安門是吧,那邊兒有個橋,那個買賣就在那兒。那也不是他妹夫開的,是他妹夫的父親開的,那家是老哥兒仨,二哥死了,老大帶著這三弟,我那小姑子是三弟的兒媳婦。人家家沒用徒弟,也沒收夥計,就是哥兒倆自個兒開,然後是哥兒倆的兒子接他們的班。“文化大革命”都沒給他們評資本家,就評一個小業主。按毛主席的話說人家沒剝削人。我那大姑子家也沒評資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