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阿米尼斯(第2/4頁)

天哪!一旦成為荷蘭人,便終身要說教。夜幕剛一降臨,他就急匆匆地放下雕刻刀,拿起鵝毛筆,就一天的重大時事撰寫文章。他的文筆並不大像現在人們所說的“引人入勝”。但是他的作品裏有許多類似於伊拉斯謨所闡述的易為人所接受的可笑常理,這使他結識了許多朋友,並和寡言的威廉有了接觸,威廉高度贊賞了他的能力,雇他做自己的機要顧問。

當時威廉正忙於一樁奇特的爭論。在教皇的支持下,國王菲利浦要幹掉人類的大敵(也就是威廉),他懸賞25000金幣,並以貴族頭銜和赦免一切罪行為條件,找人去荷蘭殺死威廉這個頭號異教徒。威廉已經經歷過5次沒有成功的被謀殺,覺得自己有用一套小冊子駁倒菲利浦國王論點的責任,孔赫特出面助了他一臂之力。

論點直指哈普斯堡內閣,不過要是指望內閣的態度會由此而轉化為寬容,那真是癡人說夢,然而整個世界都在關注著威廉和菲利浦的這場決鬥,小冊子也被譯成多種文字,廣為傳閱,其中許多題目人們過去只敢低聲議論,現在卻公開爭辯起來。

不幸的是,爭辯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就結束了。公元1584年7月9日,一個法國天主教徒謀殺了威廉,拿到了25000金幣的酬金。6年以後,孔赫特還沒有完成把伊拉斯謨著作譯成荷蘭語的計劃,也離開了人世。

在以後的20年裏,戰火四起,炮聲不絕於耳,湮沒了不同觀點的神學家之間的斥罵。當敵人最終被驅逐出新共和國的邊界時,卻沒有威廉這樣的人來掌管內部事務了。不同的教派本來在大批西班牙雇傭軍的壓力下暫時很不情願地和解了,如今又要扼住對方的喉嚨了。

他們的爭論當然要尋找個借口,但哪個神學家沒有一點要抱怨的事呢?

在萊頓大學裏,有兩名教授持有不同的意見。這本來沒什麽新鮮或出眾的。但是,他們在關於意志自由的問題上出現了分歧,這倒是個嚴重的事。興致勃勃的人們立即參加到討論中去,不到一月,整個國家便分成了兩大對立的陣營。

一派是阿米尼斯的朋友。

另一派是戈馬魯斯的追隨者。

戈馬魯斯雖然出生在荷蘭家庭,卻一生在德國度過,是條頓教育體系的優秀產物。他的學問非常淵博,卻又缺乏起碼的常理。他的大腦精通希伯來的詩律,而心臟卻按照阿拉米語的句法規則跳動。

他的對手阿米尼斯卻完全是另外一種類型的人。他生於奧德沃特,這座小城市離伊拉斯謨度過不愉快的少年時代的斯特恩修道院不遠。他在孩提時代便贏得了鄰居、馬古堡大學著名數學家和天文學教授的友誼。這個人叫魯道夫·斯內裏斯,他把阿米尼斯帶到德國,讓他接受良好的教育。可是在第一個假期回家度假時,阿米尼斯才發現家鄉已被西班牙人劫掠一空,所有的親人都被殺害了。

這種情景似乎要終止他的學業了,幸虧一些好心的有錢人聽說這個年幼孤兒的悲慘遭遇,便慷慨解囊,送他到萊頓大學學習神學。他勤學苦讀,五六年後便學完了全部應該學習的課程,之後,他又去尋找新鮮的知識源泉了。

那個時候,聰穎出眾的學生總可以找到資助者為他們的前程出幾個錢。阿米尼斯很快拿到了阿姆斯特丹幾個行會給他開的介紹信,興高采烈地去南方尋找受教育的機會了。

阿米尼斯

作為一個備受尊敬的神學繼承人,阿米尼斯首先來到日內瓦。加爾文這個時候已經與世長辭了,但是有一個名叫西奧多·貝紮的侍仆,像天使的牧羊人似的接替了加爾文。這個捕捉異端邪說的老手鼻子非常的靈敏,立刻嗅出這個年輕荷蘭人教旨中的拉姆主義氣味,對他的拜訪也就縮短了。

拉姆主義這個詞對現代讀者已經沒有絲毫的意義。不過熟悉《彌爾頓文集》的人都清楚,300年前它卻被看成是非常危險的宗教新說。它是由一個名叫彼爾·德·拉·拉姆發明或創始的(隨你高興用哪個詞吧)。他做學生時,十分厭煩教授們那老套的教學方式,於是選了一個使人震驚的題目做他的博士論文題:《亞裏士多德傳授的一切盡是謬誤》。

不用說,這個題目沒法取得教授們的好感。幾年以後,他又把自己的想法寫進了一系列頗有才華的學術著作中,這使他的死成了注定之事。他是聖巴托羅繆大屠殺的第一批受難者。

不過呢,惱人的著作並不會隨著作者一起被殺掉,拉姆的書幸存了下來,拉姆奇特的邏輯體系也在西歐和北歐受到廣大讀者的歡迎。但是,真正的虔誠人士卻認為拉姆主義是奔赴地獄的通行證,於是有人勸說阿米尼斯前往巴塞爾,這個不幸的城市自從陷入對一切持探索態度的伊拉斯謨的魔咒後,“自由派”一直被視為好樣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