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漫漫求知路(第2/4頁)

幾年之後,聖徒保羅來到以弗所。他所宣講的新教義對當地珠寶商人的生意繁榮有所威脅,因為這些珠寶商靠販賣當地女神戴安娜的小塑像發了大財,於是金匠行會差點兒把這個不速之客用私刑弄死。

有些人靠某種已有的宗教崇拜謀生,而有些人的思想卻能夠把群眾從原有的神廟吸引到另一個神廟,自古以來這兩種人之間就存在著公開的爭鬥。

在討論中世紀的不寬容時,我們必須永遠記住,這是一個十分復雜的問題。我們談到那些宗教迫害案例時,只有在極為個別的情況下,才會遇到三種不寬容形式中的一種形式。通常情況下,在引起我們關注的迫害案情中,這三種形式的不寬容常常是並存的。

一個組織掌握著巨大的財富,管理著成千上萬平方千米的土地,並占有成千上萬的農奴,自然會把所有的怒火都發泄在那些試圖重建樸實無華的“地上天國”的一群農夫身上。

在這種情況下,消滅異端就成了一種經濟上的需要,這屬於第三種——源自自私自利的不寬容。

但是還有一群人也受到官方的大力壓制,他們是些科學家,這個時候該問題就變得不知道要復雜多少倍了。

要理解教會當局對待試圖揭示自然秘密的人所持的乖戾態度,我們應該回溯幾個世紀,看一看公元6世紀以前的幾百年中,歐洲實際發生了哪些事情。

野蠻人的入侵如洪水般無情地橫掃了歐洲大陸,汙濁的洪流中只剩下零星幾座羅馬共和國的殘垣斷壁,原先這些城墻內的社會早已不復存在。他們的書籍都已被波浪卷走,他們的藝術被深深埋在新的無知的泥潭之下,他們的收藏品、博物館、實驗室和圖書館,他們慢慢積累起來的科學素材,全部被那些來自亞洲腹地的粗俗的野蠻人用做燃料,投進了篝火。

我們現在還保存著10世紀的幾個圖書館的書目。那時,西方(君士坦丁堡除外,那時它對於歐洲中部就像今天的墨爾本一樣遙遠)人已經幾乎沒有什麽希臘書籍。這聽起來似乎不可思議,但是它們確實已經徹底消失了。當時的學者如果想了解亞裏士多德或柏拉圖的思想,只能去讀他們著作中某些章節的譯本(翻譯質量很差);打算學習古人的語言,也沒有人能夠教授他們,除非能找到幾個由於拜占庭神學之爭到法國或意大利避禍的希臘僧侶。

拉丁文的書籍倒是不少,但大多數是寫於4世紀至5世紀的。保留下來的為數不多的經典著作手稿,經過反復的漫不經心的傳抄,它的內容已經不能讓人看懂。除非有人一輩子研究那些古文書。

至於科學書籍,除了一些最簡單的歐幾裏得習題,圖書館裏再也找不到別的東西;更令人痛心的是,再也沒有人需要這些書了。

因為當時的統治者對科學懷著敵意,對任何數學、生物學和動物學方面的獨立研究都不支持,更不用說什麽醫學、天文學了。科學已經淪落到無人理睬的地步,再也沒有什麽實用價值了。

用現代的眼光理解當年的那種狀況,是十分困難的。

盡管各自的出發點不同,我們20世紀的人都深深地相信進步,盡管並不清楚能不能把這個世界變得完美,但是我們都把這當做一種最神聖的職責去努力。

是的,對這種不可阻擋的進步的信仰,有時似乎成了一種國教。

但是,中世紀的人們都沒有也不可能同意這樣的理念。

希臘人曾夢想世界充滿美麗和樂趣,但是這夢想只持續了非常短暫的一段時間!席卷這個不幸國家的政治風暴無情地粉碎了這樣的美夢,大多數希臘作家從此成了悲觀主義者,他們觀察著往昔是幸福家園的廢墟,對所有世俗的努力徹底地絕望了。

而羅馬的作者們則從近千年的歷史中得出結論,認為人類發展過程中有一股向上的趨勢,他們的哲學家(尤以伊壁鳩魯學派最為著名)則為了更加幸福美好的未來,興致勃勃地擔當了教育年輕一代的責任。

後來出現了基督教。

人們感興趣的中心從這個世界移向了另一個世界,一夜之間人們又回到了黑暗的深淵,只有在絕望中逆來順受了。

那時人是有罪的,人的天性和喜好都是罪惡的。人在罪惡中孕育,又在罪惡中誕生,他在罪惡中成長,又在對罪惡的懺悔中死去。

但是這種絕望和那一種存在著差別。

希臘人覺得他們比別人更有知識、更有教養(也許確實如此),他們還很憐惜那些不幸的野蠻人,卻從來沒有把自己看成是宙斯的選民,並因此覺得自己比所有其他民族都優越。

舊世界重新到來

然而,基督教卻沒有超出自己的前身猶太教的境界。當基督教徒把《舊約》作為自己信仰的《聖經》的一部分時,他們就繼承了那條不可思議的猶太教教義,認為他們的族人與其他民族“不同”,人們只有公開宣稱信仰某些官方確認的教義,才有希望得到拯救,否則只能被貶入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