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民俗宗教:基於文獻碎片和口碑傳承的綴合(第2/3頁)

《夜譚隨錄》卷四講述的故事,與“四大門”信仰中的“財神樓”頗為相似:從前,某富翁家後院有一座樓,眾狐所居,已一百多年了,從其祖父開始,每月二十六日都準備一些雞和白酒祭祀,不敢怠慢。後來,此富翁繼承家業,認為這樣祭祀太浪費,就停了,還出租了樓房,結果惹惱了狐狸,引起了騷擾。妻子勸他,他卻大罵。一天,群狐前來告辭說,你已是全福之人,我們不提什麽要求,走後也不再回來了。富翁頗為得意,卻沒想到從此狐狸開始把富翁的錢財偷走給別人,最後,他還是被狐狸給愚弄了。薛福成《庸庵筆記》提到,北方人以狐、蛇、猬、鼠及黃鼠狼五物為財神,民家見此五者,不敢觸犯,故有“五顯財神廟”,南方亦間有之。

《聊齋志異》卷一的“王蘭”,說到狐狸吐納呼吸以煉金丹之事,據說偷吃則魂魄不散,可以長生。“嬌娜”則講述了一個狐仙以口中真丹救人性命的故事。卷二“董生”中講,由於金丹被陰曹判官收去,遂還原成一只普通狐狸。卷五“封三娘”,講狐狸修煉吐納之功,以求長生不老。此外,卷十二還有狐仙借“天梯”上天的故事。這些說的都是狐狸所以成仙及其成仙之後的特異。

《聊齋志異》卷五的“上仙”,講述了巫婆“下神”的情形:稷下城南梁家有狐仙,擅長仙術,裏間掛著紅幕,揭幕但見壁上掛有觀音像。北面墻下一幾,案頭設小座,高不足一尺,鋪著小錦墊,說是仙人來了便坐其上。眾人焚香祝禱,站成一排作揖,婦人擊磬三下,口中念念有詞,然後等待“上仙”,據說,此“上仙”最愛夜談。又卷四“胡相公”也說,城南有巫婆,每日靠狐子顯靈撈錢。清俞樾《右台仙館筆記》卷十三記載,天津有所謂“姑娘子”即女巫者也,鄉間婦女問病,輒使治之。巫至,炷香於爐,口喃喃不知何語,遂稱神降其身,是謂“頂神”。所頂之神,有曰白老太太者,刺猬也,有曰黃少奶奶者,黃鼠狼也,有曰胡姑娘者,狐狸也,又有蛇鼠,合稱“五家之神”。《清稗類鈔·方伎類·巫頂神》亦記同樣內容,又說:柳氏者,蛇也,灰氏者,鼠也,京津人呼為五大家。

盡管《閱微草堂筆記》的作者紀曉嵐試圖表現出不同於蒲松齡《聊齋志異》的文學風格,但其中涉及的狐仙信念卻十分近似。若一定要說有何不同的話,則《聊齋志異》可能更多地以山東地區為背景,《閱微草堂筆記》則可能更多地是以河北及京師為背景。

《閱微草堂筆記》卷一,講述某狐女“練形已四百余年”,因與人有“業緣”,遂與之結婚,緣盡而離去。卷三講群狐讀書之事,某狐翁自述:“吾輩皆修仙者也。凡狐之求仙有二途,其一采精氣,拜星鬥,漸至通靈變化,然後積修正果,是為由妖而求仙。然或入邪僻,則幹天律。其途捷而危。其一先練形為人,既得為人,然後講習內丹,是為由人而求仙。雖吐納導引,非旦夕之功,而久久堅持,自然圓滿。其途迂而安。”卷七講到某黑狐“人立”,拜月練形之事。卷九講述某數百年老狐,內丹已成,自述說:“凡丹由吐納導引而成者,如血氣附形,融合為一,不自外來,人勿能盜也。其由采補而成者,如劫奪之財,本非己物,故人可殺而吸取之。吾媚人取精,所傷害多矣,殺人者死,死當其罪。”卷十講述凡狐均可“修道”,未成道之狐所生為普通的狐,已成道之狐所生即可變化。所謂“成道”即成人道,有生有死,至飛遐升舉,則另當別論。凡煉形服氣之狐,猶如積累學問以求成名;媚惑采補之狐,則如人類走捷徑以兜售其貨色者。然若要達到遊仙島、登天曹之境地,就必須煉形服氣。未成道者宜住野地,成道者可居住在都市,道行高深之狐兩處均可居住。狐仙甚至還規勸人類更應學道,說我們狐輩辛苦二、三百年才能化為人身,你們已是人身,功成大半,若虛度光陰,則與草木同朽,實在可惜。卷十四講狐狸采補練形,因失丹而還原為獸形,需從頭再煉,二、三百年後才能變化。《子不語》卷八,甚至還有人“向狐仙學道”的故事。《玄中記》則說,狐狸五十歲能變化為人,百歲能知千裏之外的事,千歲則與天相通,人不能制,名曰“天狐”。

《閱微草堂筆記》卷四,講述滄州“某村婦之狡黠者”郝媼,到處吹噓自己是狐神附體,能掐算人的吉兇禍福。卷九的故事,有田某詭稱其家事狐神,婦女多信以為真,常到她家問事,她趁機大撈錢財。不久,群狐都來她家索取,於是,她便因再也供奉不起而破了產。《子不語》卷十八的“狐丹”,講述常州武進縣有一呂姓男子,其妻被狐仙附身,遂替人預言禍福。若來人問事,便寫在紙上燒化。狐仙回來時,遂口吐內丹,照耀壇中紙灰。狐仙如有答復,則通過呂妻之口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