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二章.藏家小院

事實上很多年前,這位朱老師就跟木言幾認識了。因為朱老師是靠跑藥材維生的人,那些藏藥草藥,一般的西醫是不會收購的,而他的藥材量又沒有達到那種被藥品公司收購的規模,於是他就只能將藥材販賣給一些中藥鋪子和中醫館,其中一個醫館,就是莫郎中的莫家館。

而正是因為這層關系,木言幾才透過莫郎中認識了朱老師。得知朱老師長期往返四川藏區收集藥材的時候,就多嘴詢問了一句,朱老師告訴他,自己主要的區域還是甘孜州和阿壩州,因為這兩個地方的藏民比較多,而藏民的藥材通常要比羌民便宜一些。

木言幾從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世,於是當下就留了朱老師的聯系方式。每次朱老師來莫家館,木言幾也總要約出來吃個飯聊聊天,起初的時候朱老師也不明白這家夥想要幹嘛,一般來說無事獻殷勤那是非奸即盜啊,可是長期以來,木言幾對朱老師似乎別無所求。直到有一天,朱老師喝了幾杯酒後實在是忍不住了,於是就問木言幾,為什麽自己每次來,他都要殷勤款待,而那個時候,兩個人已經成為比較好的朋友了。

直到這時候,木言幾才說出了自己的身世,並且坦言如果將來有機會的話,希望能夠在朱老師的幫助下,找尋自己的家人。朱老師也是個仗義痛快的人,聽他說起自己的過去,免不了也有些動容,於是當下就答應了木言幾,承諾將來只要去到了松潘地區,一定會竭盡所能去打聽。

朱老師告訴馬大犇,高原這種地方,土地質量並沒有很好,大多數地方看起來是綿綿大草原,但是土壤卻非常薄。往往一鋤頭下去,就能夠挖到底下的巖石。這種厚度的土壤沒有辦法像其他地方一樣種植水稻或者小麥等農作物,只能種點土豆什麽的。所以大多數藏民都是從政府領了牛羔羊羔,將其放養在山上,而他們冬季就采松茸,夏天就挖蟲草,這些東西就成了藥農的主要收入來源。

朱老師有一個固定的收蟲草的本地商販,他手裏的蟲草基本上都是藏民賣給他的,於是朱老師每次來都請他幫忙打聽一個情況比較相符的家庭,主要的就是三十多年錢丟過小孩,是個男孩。之前的這些年,一直沒有音訊,直到最近這一段日子,才有消息傳來說,在松潘以北的一處牧場,這個牧場在夏季挖蟲草的時候,曾經是藏民們比較紮堆的地方,找到了這麽一個藏族老大媽,丈夫已經死了很多年了,和兩個兒子生活在一起,平日裏兒子們出去幹活,她就在家裏曬玉米,帶小孫子。

朱老師說,那個賣蟲草的藏民告訴他,這個老大媽雖然歲數大了點,人有一點輕微的糊塗,是個虔誠的信徒,終日裏除了帶孫子之外,多數時間都用來掛經幡和念佛了。幾十年前丟過一個小孩,也的確是個男孩,但具體的年份卻記不清了,但是從丟的過程和大致的年歲來說,應該跟木言幾的情況非常相似。

找了這麽些年才有了線索,朱老師自然不肯放過,於是就拿到了這個老大媽的地址,並第一時間告訴了木言幾。說到這裏的時候,馬大犇打了個岔說道:“朱老師,等於說您只是傳了個話,還沒有去拜訪過那個老大媽是嗎?”一邊說,馬大犇一邊看著木言幾,只見木言幾的臉上流露出昨晚的那種表情。朱老師回答道:“可不是嗎?本來認親這種事,失散了這麽多年還能找到,已經非常不容易了,所以這次我說什麽也要過來,給我的老朋友見證一下啊!”

朱老師說完爽朗的笑了起來,他完全不知道這幾天發生了什麽事。朱老師皮膚黝黑,帶著一頂牛仔帽,很難從長相上看出他是哪裏的人,只是說話的口音比較重,總有種少數民族同胞們說普通話的時候,那種不分音調的感覺。

在馬大犇和朱老師交談的過程裏,木言幾始終在邊上聽著,一言不發。仿佛作為一個旁觀者,聽著另外兩個人談論著自己的過去。這段路走了大約半個小時,道路比較顛簸,而且狹窄,朱老師經常為了給牛羊讓路而停頓下來,即便是這樣,馬大犇也很難想象昨天晚上木言幾是怎麽走回旅館的。

到了牧場口,剩下的一段路就需要步行了。這是一片諾大的牧場,邊界的部分用鐵絲網攔住了,大概是為了防止牛羊跑掉,也是為了防狼,由於是上坡,走了沒多遠馬大犇就累得呼呼喘氣,他知道,這樣的海拔下爬坡,對於他這個內陸人來說是個不小的考驗。好不容易才走到了地址上那個老大媽的家門口,朱老師問木言幾準備好了嗎,木言幾卻只是笑笑,沒有回答。

馬大犇仔細觀察了一下這個並不大的院子,用不知道什麽樹木的樹枝圍成一排,做了個小小的柵欄,門是用那種老木板做的,實際上就起一個進出院子的作用,因為就算沒有這道門,但凡身體好點的人,輕輕一跳,也能輕松地進入到院子裏。院子中央是泥巴地,但是由於年歲太久,已經被不知道多少人踩踏夯實了,只是偶爾會有那麽一兩顆草叢縫隙裏鉆出來。院子的一角用石頭圍了個圈,裏面好像是種著土豆,兩層樓的藏式小樓,樓的四角上都有一個尖尖的凸起,然後掛了經幡或是插上了彩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