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資本與大學

“趙老大慢走,等兄弟出去了,就去找你……”

光頭又一次趴在柵欄後面,滿懷深情的沖趙澤君揮手告別。

“好好改造,早日重新做人!”

留下一句臨別贈言之後,趙澤君揮手離開了看守所。

這次來接趙澤君的人,層次升級了。

王炎的凱迪拉克停在看守所大門口,一個保鏢開車,王炎卻坐在副駕駛上。

後排,坐著一個帶著眼鏡,骨骼清矍的老人。

“嚴校長,您怎麽來了?”趙澤君意外的看著這個老人,科大校長嚴勵時老先生。

王炎在前排接口說:“我在省裏開人代會,遇上了嚴校長,聊了起來,嚴校長聽說我們是朋友,這不,特意跟著我的車來接你,你小子面子很大嘛,堂堂科大校長為你接風。”

“嚴校長,怎麽能勞動您大駕?”趙澤君鉆進後排,笑得有點僵硬。

趙澤君也不是傻子,嚴勵時一個副省級的大學校長親自來接自己,當然不是因為自己面子大,自己認識嚴勵時,嚴勵時不認識自己。他今天能屈尊前來,肯定和打老師事件有關。

說起來,兩輩子趙澤君對嚴勵時的印象都非常好。

他很少用‘非常好’這三個字來概括誰,哪怕很多道德出眾、能力強悍的人,趙澤君的評價一般也就是‘不錯’、‘還可以’,唯獨這位嚴校長是個例外。

正如很多大學生把趙澤君視為英雄,因為趙澤君而相信世上還有英雄,只是他們做不到;對於嚴勵時,趙澤君同樣是這種看法。

世界上有一種人,擁有一顆赤子之心,為了一個光明的信念,以一己之力抗衡著世俗的壓力,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孟子有一句話,雖千萬人,吾往矣。

有的事,明明人人都知道是對的,是應該做的,比如教育改革,但卻沒人真正去做。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難就難在前半句,知不可為,不能為。

這種人看似很單純,甚至幼稚,然而卻擁有絕大多數聰明人根本不具備的勇氣和責任感。

科技的進步,需要科學家,而人類社會的文明提升,離不開這種人。

趙澤君即做不到,也不會去做‘明知不可為’的事,但他敬佩能做到的人。

所以,面對這位老校長,趙澤君多少還是有點頭皮發麻的,他可以毫不猶豫的痛毆沈教授,能把書記當成空氣,但面對真正有德行的人,他始終存有一顆敬畏之心。

敬的不是這個人,而是這個人的德,畏的同樣不是這個人,而是這個人所代表的正氣和道理。

正氣不張,道理不明,昏天暗地;正氣張,道理明,人心端正,百邪辟易。

嚴勵時本人倒是挺和氣的一個人,從面相上看,甚至有點呆板,等趙澤君進車後,嚴勵時主動開口,說:“你真決定退學?”

“嗯。”趙澤君點頭。

嚴勵時想了想,說:“退學呢,也不代表就一定沒出息。有的人上大學,是為了學習知識本領,有的人,大學已經給予不了他更多的營養,相反,每天定時上課,完成作業,成了一種拖累。一路上和王總聊了你很多事,我也從李明然教授那裏側面了解了你的情況,我覺得,你是後一種。”

趙澤君想了想,承認說:“嚴校長,我自己也是這麽認為的。一年多時間,手裏這點事業發展太快,我感覺精力不夠用,再大學和公司兩頭跑,我怕兩頭都耽誤,所以借著這次事,幹脆主動退學。”

“嗯,這個決定也許是對的,不過手段過於激烈了點。”

趙澤君剛要說什麽,嚴勵時揮揮手,示意聽他說完,繼續道:“我能理解,現在大學風氣很浮躁,很多學者的心思不在科研上,也不在培養人才上,有那麽點烏煙瘴氣,你們年輕人看不慣,尤其是你這樣自己很有能力的年輕人,不願意受這口閑氣。鬧一鬧,出一口氣一舒胸懷,對蘇昀老師盡一份心,順便退學集中精力做事業,一舉三得。”

有的人是聰明,有的人則是睿智,趙澤君被點破了用心,有點不好意思,嘿嘿一笑,默認了。

“不過嘛,退學歸退學,你以後雖然不是科大學生了,但你曾經在科大學習生活過,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無論走到哪裏,無論將來你謗滿天下還是譽滿天下,抑或就是個普通人,你都是科大校友,這也是誰都沒法否認的。科大的大門,永遠向自己的校友敞開。”

“嚴校長,我會記住您今天的話的。”趙澤君點點頭,誠懇的說:“您有什麽吩咐,就直說吧。”

“吩咐談不上,畢竟你現在不歸我管了嘛。”

嚴勵時呵呵一笑,“我剛才這些話,如果反過來看也成立,希望你能記住,自己是科大的校友,做事之前呢,也為科大考慮三分。科大能走到今天,經歷了很多風風雨雨,需要我們共同去呵護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