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節:殺青

一個身穿警服的人趴在地上,身下滿是鮮血。

在他的前方,身穿黑色連帽鬥篷的老頭從地上慢慢爬起來,捂著肚子,彎著腰,邁著沉重的腳步走到鐵門前,一手吃力地拉開鐵門,走了出去,隨後鐵門緩緩關上。

“過了!”

隨著杜安一聲令下,現場頓時響起一片歡呼聲,趴在地上裝屍體的那位叫不出名字來的演員也滿臉興奮地爬了起來。

杜安坐在椅子上,右手拿著揚聲器耷拉在椅子旁。

總算結束了。

束玉知道這個假冒的家夥雖然一直在看書,從片場的表現可以看得出他在電影制作上進步得飛快,不過有些規矩是不會寫在書上的。於是她也不去說什麽,只是拿過他手中的揚聲器,大聲宣布:“《電鋸驚魂》劇組,殺青!”

現場的歡呼聲更加喧囂了。

殺青?是啊,殺青了……

杜安晃了晃腦袋,心頭思緒有些復雜:他一個醫學院管理專業畢業的家夥,竟然也拍了一部電影?世事還真是奇妙。

簡陋的慶功宴,拿著香檳到處噴人的朱雨晨,尖叫著躲閃的劇組成員們,這一切都清楚地意味著:這部電影的拍攝結束了。

參加完慶功宴,並不意味著杜安的工作就到此結束了,他還需要做後期。

怎麽說拍攝期間也看了那麽多的電影書籍,杜安對於一部電影的制作流程還是清楚的,導演除了負責前期拍攝外,還要掌控後期制作。

根據書上描述,電影的後期制作很重要,等同於拍攝工作,尤其是剪輯,這是非常需要藝術感和耐心的工作:將拍攝來的電影素材經過選擇、組接,然後編輯成一部流暢的電影,可以說是電影的二次創作。

選擇哪些素材?怎麽組接?這都需要極強的個人素養,很多時候一部好電影就是爛在了剪輯上,變成了一部三流爛片,而很多並不是那麽好的電影卻因為剪輯得巧妙優美,從而一躍成為一流好片。

更別說還有配音、配樂、色彩等等一大堆東西,這些都關系到一部電影最終成片的好壞。

幸好在束玉的管理下,劇組的費用得到了很好的控制,二十萬花得還剩下三萬多。她用這些錢找了一個剪過兩部電影的剪輯師、一個閑賦在家的配樂師,再加上劇組本來的攝影師陳辛、錄音師苗韋,組成了後期團隊,至於場地,那倒是好搞定,有心進軍電影界的瑞星本身就有專業的場地。

“……不行不行,按照你的順序來,這電影成什麽樣子了?”

剪輯室中,一個人對杜安連連搖頭。

這是那個束玉請來的剪過兩部電影的剪輯師,名叫聶平。此刻他神情激動,唾沫橫飛,“我知道你想要把時空打碎,但是你打得也太碎了吧?你知道要是按你這麽剪的話,觀眾看得會有多累嗎?觀眾進電影院是為了放松,不是去受罪的!而且你剪這麽碎,非常破壞影片整體的代入感!”

杜安捏了捏眉心,解釋道:“我想要這麽剪是因為這本身就是一個懸疑故事,我希望觀眾能隨著電影的進程去做自身的猜測,所以應該根據影片中的每一個線索和陷阱來剪輯、劃分段落,然後讓觀眾踩著這些陷阱一步步陷進去,這樣最後的大逆轉才有爆發力,才有震撼人心的效果。”

那麽多的電影書籍畢竟不是白看的,杜安現在扯起來也有點頭頭是道了。

但是聶平只是搖頭,他的經驗告訴他,按照杜安的想法來實在太危險了。

“我不能贊同你的想法,我只知道按照我的經驗,你這麽剪行不通。”

然後杜安只能繼續耐心地去說服他。

“我是導演,我說了算。”

“……”

類似於這樣的爭執發生在後期制作的每一個階段,杜安總是有他的很多奇怪的想法,這些想法和這些後期人員的傳統認識格格不入,用劍走偏鋒都算是形容輕了。

其實杜安並不想和這些後期人員爭執,他甚至想著自己為什麽不能像一開始那樣渾渾噩噩地隨波逐流,一切都由對方說了算呢?

但是每當他想這麽做的時候,說出口的卻是另一番話,他終究不能做到放任自流。

也許是產生感情了吧?他只能這麽告訴自己。

是啊,就算是一條狗,養久了都會產生感情,更何況是一部電影在他手中從無到有誕生出來呢?

值得慶幸的是,他每次都能成功地“說服”對方——這離不開束玉的力挺。

杜安也不知道這位制片人怎麽這麽相信自己,他也問過束玉,結果束玉用一個在他看來非常不靠譜的理由打發了他。

“你有天分,而且我們是戰友。”

天分?杜安真沒覺得自己有這個東西,如果真說要有的話,大概也就是他對那些書上的東西理解得比較快——在一個經歷過殘酷應試教育,從農村一路過關斬將闖進大學的學生來說,這樣的理解在杜安想來基本上是每個書呆子都必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