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整風大會

2號場是片場東側的一個景棚,在影片中,警察孟河和連環殺人事件的幕後黑手陳康就是在這裏首次碰面的。

杜安第一個進來,挪了一個箱子坐在了上面,看著後面的人陸續進來:陰沉著臉的攝影師陳辛,耷拉著腦袋的攝影助理周宇,苦著臉的場記魏南川,面色凝重的主演張家譯……

2號場本來就是為了拍戲搭的,自然不會專門準備了凳子給他們坐,於是這些人進來後各想辦法:周宇拖了個箱子過來,讓陳辛坐在那上面,他自己則撿了張硬紙板鋪在地上,坐下;片中的道具“工具桌”上坐著的人最多,朱雨晨、張亦、還有兩個燈光師、一個美術指導,全部坐在了上面,要不是道具喊著“別把桌子坐壞了!”,坐上去的人指定更多;而道具師最是引人矚目——他坐在了2號場的那張道具行刑椅上,在他腦袋兩旁就是兩條鉆頭對著他的太陽穴,看著就讓人心裏起疙瘩,也只有他能舒舒服服地坐著了。

“大家安靜一下,安靜一下……”

杜安舉著揚聲器說著,現場正在交頭接耳的人們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直至不見。

“好,會議現在開始。這次會議主要討論幾個方面的問題,第一個,就是剛才發生的膠片被盜事件……”

杜安看了下腿上的本子,說著,沒有再用揚聲器。

這本子其實就是他當初的那個手抄本劇本,在等待工作人員進來的空當,他抓緊時間在上面的空白頁上寫下了今天的會議重點。

“……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那麽再去相互指責也是沒有意義的,我們需要搞清楚的是事情為什麽會發生,我們怎麽做,才能杜絕事件的再一次發生?大家各抒己見吧。”

杜安說完,目光從眾人的身上一一看過去,每個人接觸到他的目光都是第一時間立刻躲開,攝影助理周宇氣沖沖的樣子,似乎有話要講,不過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這個人最終還是把頭扭到了一邊,悶哼了一聲。

杜安突然笑了,眼睛亮了起來。

多熟悉的場面啊!

他學的是管理,在學校那些課內的模擬會議上,他已經見過不知道多少次類似於眼前的場景了。

對於導演,他不懂,即使這兩天看了很多關於導演方面的書籍,這方面的知識也只是停留在書面上,但是見到眼前這一刻,再聯系起之前在那些書上看到的闡述,他突然發現當導演和做管理其實也是有很多相通之處的。

這讓他一下子來了精神:當導演他或許是門外漢,但是做管理可是他的理論專業啊!特別是他們只是個小劇組,現在會議的構成人員總共也就二十來個,正好在他管理能力範疇內。

“既然都不肯說,那我就點名了。周宇,你說說呢。”

被點到名的周宇看了看杜安,張口欲言,但是嘴巴動了動,還是沒張開。

杜安一點都不氣餒,這樣的情況他在學校課內的模擬會議上都見過不知道多少次了,處理起來完全駕輕就熟。

“現在都是民·主社會了,你想說什麽就說嘛,誰還能堵住你的嘴不成?而且你可是攝影助理,是負責膠片這一塊的,現在出了事,你也有責任在這裏面的。”

一聽到火頭燒到了自己頭上,周宇也憋不住了,趕忙道:“我昨天好好地把膠片入庫了,單子上都記著的!”他又看了眼眾人,說:“好,那我就說說,我覺得會發生這種事,都是因為束制片請來的那個門房!大家都知道的,那個門房耳朵不好,就算片場裏有些動靜他也根本聽不到,我甚至覺得就算有人從他旁邊翻墻過去他都聽不到!再說了,小偷撬門的時候還能不發出一點聲音來?要換做其他人能聽不到?所以膠片被偷了,不是他的原因是誰的原因?”

杜安說:“這不是很好嗎?好,原因找到了,那接下來就是杜絕此類事件再發生。”他頓了頓,又說:“我提議,把門房辭了,更換一個更適合的人來,至少要耳聰目明的,大家有什麽意見嗎?”

陳辛皺了皺眉,說:“杜導,張大爺年紀都這麽大了,就指著這份活養活自己呢,你把他就這麽辭了,是不是……”說著,還瞪了周宇一眼,嚇得周宇縮了縮肩膀。

他就知道自己說出來之後陳辛會是這個反應,所以才一直不說。

杜安看了眼眾人的反應,和陳辛同樣想法的人也有好幾個。

他耐心地對陳辛說:“陳攝影,我們是做企業,不是做慈善,有不稱職的員工,那是肯定不能用的,往大了說,那甚至會拖垮整個企業!當然,企業也需要人性化,以人為本,張大爺的情況也確實特殊,所以在辭退的時候,我會讓財務多發一筆遣散費的。而且你要知道,在我們來這裏之前,張大爺不還是活得好好的嗎?總有人會雇傭他的,我覺得你完全沒必要擔心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