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8章 磨刀不誤砍柴工

回到辦公室,石澗仁做了個比較奇特的舉動,給朱宏濤打電話。

也許這就是石澗仁不太願意再繼續沿著體制內軌跡走下去的原因,越往上走,大量的精力都要耗費在權衡利弊和調節各種上下平級關系上,這對於石澗仁來說有點難以忍受,以他結婚戀愛都嫌浪費時間的心態,哪裏願意讓自己消磨在這中間?

雖然有些人是把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當成人生其樂無窮的,石澗仁不是。

而且這個時候給自己的上級領導討主意,也有點少見,因為很容易給領導落下個不敢擔責或者遇事沒主見的印象,什麽事兒都要問領導,那領導還派你去任職幹嘛,不如領導自己全都擔當了。

石澗仁沒這麽多顧慮,純粹就是咨詢:“很偶然的我了解到一個跟生產隱患有關的信息,但也不那麽的確,因為拿出來說就會影響人民群眾吃水的問題,您覺得我應該怎麽處理,我想學習下,以前還沒遇見過這種事兒。”

朱宏濤果然是老鳥,居然不問石澗仁這個生產隱患具體是什麽事,沉吟幾秒更不正面回答:“我給你說我剛到少數民族區遇見的一個事。”

石澗仁其實是有點樂的:“好。”

朱宏濤像個老和尚給小和尚講故事一樣:“那會兒我負責縣裏面一些治安工作,剛開始就接到附近市裏面的協助函,說有一輛車給偷了到我們縣,希望協助把車給找回來,裏面還有具體的犯人姓名地址啥的,我們那會兒沒有嫌疑人的說法,都叫犯人,我一看這個簡單,不就是個追贓嘛,過去按圖索驥的抓了就成啊,立刻就過去警察局協調安排,我們那地界小,機關單位都挨著的,結果邊上一個老警察給我說,這個鄉偷車成風,專門到周圍漢族大城市偷,然後開回來也不上牌,直接漫山遍野開著放牧,反正這邊到處都是空曠的草原,不好管理交通,曾經有單位這樣去追贓的,結果一呼百應的幾百上千號當地人就反過來揍警察和失主,釀成禍事,我就撓頭了,民族地區一丁點火星就可能變成另外一回事,有些事就沒道理法規可言,幾百上千年歷史造成的結果,我一個小辦事的無論如何都沒法扭轉的。”

石澗仁隱隱能聽懂了:“然後呢?”

朱宏濤快速結束經驗傳授:“我跟那老警察帶了失主悄悄過去等著,瞅準了沒人,讓那失主開了車跑,我們還帶了油桶在路口等他,讓他一口氣跑回去……”

菜鳥愣了下:“就這樣?”

朱宏濤一本正經:“嗯,就這樣,再回到單位我不知道這個事情的,繼續投身到我花了幾十年青春的民族大團結工作中去,一代代人點點滴滴的努力,總會看到成績的長遠工作。”

石澗仁咂摸了好一會兒才掛電話:“我大概知道怎麽做了。”

朱宏濤的聲音都笑眯眯的:“嗯,我相信你能處理好這件事,你具備這種能力的。”

石澗仁對這站著說話不腰疼的高帽子撇嘴,靠在椅背上還是有點頭疼。

朱宏濤的意思其實很簡單,萬事萬物再復雜,總有個先來後到跟難易程度,眼前的肯定要解決,長遠的也不能丟,如果是涉及到根本原則性的問題,有些小細節不妨稍微松動下,這有點中庸之道的意思。

凡事不可能做到那麽完美,與其說為了一點的完美放棄全面的推進,甚至延緩了整體進度,由此帶來的大勢反而是更大的損失。

立刻解決眼前突出矛盾跟放眼長遠大勢這種關系的平衡能力,一直都是中庸之道為什麽在中國政治體制裏面大行其道的原因。

這也是小國家百思不得其解的大國思路。

一個擁有約二十萬人口區域的生活供水重要,還是一個施工問題重要?

同樣的道理也可以挪到水務集團和各大電力、通訊部門成天在公路上開腸破肚的挖管道,這是最被老百姓詬病的重復施工重復花錢,被戲謔為沒有這樣重復挖,哪有油水可賺。

但站在石澗仁現在必須站的角度看,什麽是應該不顧一切先解決的,什麽是下一步彌補的?

哪怕是通訊部門本身,也想不到短短幾年,中國通訊系統就跨越了外國幾十年的歷程,從電燈電話的時代連跳幾級跨入光纖時代,不成天挖開換線路,等著被罵得狗血淋頭麽?

只會享受最終的成果,稍不如意就破口大罵,對整個實施過程卻冷嘲熱諷,這樣的現實不就是人性的真實寫照麽?

如果不是石澗仁找到老街這個旅遊資源,如果不是他找來強有力的資金支撐,能在短短幾個月裏面扭轉局面脫貧致富麽?

同樣是站在燈柱子上慷慨呈辭,同樣付出那麽多工作努力,如果不能帶來生活改善,自己走的時候,老百姓還會那麽依依不舍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