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若遵從此意、此道者(6)

“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張如晦問道,“那如果我是代表正一道來的,那又如何?”

不光是張如晦,就連有些遲鈍的白清炎都感覺到了奇怪。雖然同萌會向來標榜自己不走尋常路,但是一直被人用奇怪的眼光看待總是會不舒服的。

無論是什麽人,內心總是會或多或少的期望獲得他人的肯定,真正不在乎他人眼光的人可以說是相當之少,可以說是幾乎沒有。

“其實區別也不是很大的啦,不過要是因此讓你們覺得不舒服我可以道歉。”雖然嘴上這樣說著,但是露庫拉齊亞可半點沒有道歉的意思,說完這句話後又緊接著說了下去,“起碼在我看來,是‘立場的不同’。”

“立場?”

“是啊。”面對著白清炎的疑問,露庫拉齊亞繼續回答了下去,“同萌會本身的宗旨暫不清楚,但是從性質上來看是一個以民族和國家為主體的組織,在我看來和FBI這樣的組織沒有多大區別。”

“但是正一道就不同了。無論現在的狀況怎麽樣,正一道都是符箓派的領袖,天朝神秘側的最高管理者,它代表著天朝神秘側整體的意志。”

無論內部的派別有多少爭端也好,佛道之爭究竟有沒有繼續持續也罷,只要陽平治都功印和九州結界還在一天,天朝神秘側的管理權就還在張天師的手裏一天。就算是現在的同萌會,管理權也是代理正一道而已。

“如果是同萌會,那麽使用聖杯所許下的願望很可能是權利一類的東西,但要是換成正一道就不同了。畢竟龍虎正一道也是魔術師的集合,思考問題的方式也是魔術師型的。”露庫拉齊亞一邊說著,一邊用眼角的余光瞥向了張如晦,“再次自我介紹一下,我們是‘螺旋之蛇’,多名魔術師的集合。我們來到這裏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

“恢復魔術的榮光。”

倉庫裏的空氣好像完全凝固了一般,白清炎連張如晦的呼吸聲都聽不到了,好像他在聽到消息後完全變成了死人一般。過了良久,白清炎才聽到張如晦喑啞著說道:“你……再說一遍。”

露庫拉齊亞看起來很滿意張如晦的反應:“我記得在民國二十四年的時候,嗣漢天師府張家被趕出了龍虎山,就連天師府也被付之一炬。就在那個時候,那一代的張天師也被戴著高帽遊街。”

“是。忍辱釋怨,受苦任難,忘恥吃虧,解怨順孽,降伏此心,一切承受。”張如晦閉緊了雙眼,深深吐出了一口氣,“那是我的曾祖恩溥公,為了正一道的延續忍辱負重,著實令人敬佩。”

如果是在原來的世界,張天師不過只是一介過氣的宗教領袖,為了破除封建迷信被人戴高帽遊街這種事情根本沒有一點辦法,但是在這個世界卻完全不一樣了。每一任天師都至少是地仙界的強者,這種強者本身可與核彈相提並論,在舊時代中完全可以單槍匹馬搞定一個小國。

在逝去的時代中,這樣的人在一些地區甚至被當做神靈來供奉,就算是在神秘側高度發展的地方也會獲得無上的尊重。但是在這個科技已經全面占優的時代,卻要淪落到受盡屈辱的地步。這樣的結果,任憑誰看到了也會嘆息的。

但是這也是不得不做的事情吧?就算身為天師的他使用地仙果位的力量盡殲來犯之敵,那又能如何呢?地仙和人仙可以無視那些軍隊,動用各自的法力逃之夭夭。可是治下那些弟子又該怎麽辦呢?身為道教的最高首領“天師”,難道這樣一走了之就可以了嗎?

在近兩千年前,一個道人跪倒在那青牛之前,立下了永久守護人間的誓言。但世界上從來沒有免費的午餐,換取力量的代價就是將擁有自己血脈的子孫都作為祭品呈上,以將道教永久的延續下去。

“這是我等的使命。既然擁有了這份力量,自然也要肩負起這份責任。”在當時那樣的情況,那一代的天師一定是這樣說的吧?

“再之後換了掌權的,如果不是當時有人特意向上面說了情,張家甚至都要被逼到台灣去。”露庫拉齊亞用食指點著自己的太陽穴,一副有些苦惱的樣子,“我想想……那個人叫什麽名字來著?”

“不用想了,此事已成過往。”張如晦重新睜開了眼睛,“‘假輿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裏;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絕江河。君子生非異也,善假於物也。’人類的長處便是善於利用器具,在世界上出現‘知道的人越多神秘就會越低’這一條規則的時候,它那注定消亡的命運就已經被決定了。”

無論是張如晦使用的道門的符箓咒法四大科也好,露庫拉齊亞所學的魔女術也罷,都不過只是神秘系統的一份子。只要是在神秘側之內,必定遵守上面那樣規則。神秘之所以被稱之為神秘,就是因為其不可知性。如同那無盡的黑夜一般,人類對於神鬼的畏懼也正是因為其不可知性。當越來越多的事物被人類揭開了神秘的面紗之後,人類所知道的就越來越多,也漸漸地失去了敬畏之心,變得愈發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