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裏邊有潛水的妻(第3/7頁)

米飯噎在喉嚨,再難下咽。楊墅當然理解楊東海對他的刻薄,他又能說什麽來為自己辯解呢?跟父輩們說什麽理想,說什麽人生觀價值觀,有用嗎?只有在痛苦中沉默。

“爸,我跟你說件事。”晚飯即將結束時,楊墅打破冰冷的沉默,“你知道一個叫單忠平的人嗎?住在香村,以前是我媽的同學。”

“知道,怎麽了?”

“我懷疑我媽的死跟他有關。”

“你怎麽突然琢磨起這個了?”

“你想,那天我媽為什麽會出現在那個地方,顯然她是要去香村,她去香村幹什麽?認識誰呢?只有單忠平是她的同學。”

楊東海依然面無表情,並沒有表現出楊墅所期待的那種在乎和感興趣,只深深地嘆息一聲。他無奈地看著楊墅,緩緩開口:“你覺得你想到的這些會有多難想到?你以為這些事情,當年的辦案警察會想不到?你以為你比當年的警察更聰明?掌握更多的線索?更有辦案經驗?警察當然看過那些照片,當然知道單忠平和你媽的關系,當然調查過單忠平。有好幾個證人能夠證明他當時不可能在場,他當時正在鎮上打麻將。警察還調查過你想象不到的很多人呢。”

楊墅不安地看著楊東海。

“你不要再成天胡思亂想了,有什麽用呢?這麽多年熬過來,我看明白了很多事情,你找到兇手,你媽活不過來,你的生活也不會有任何改變。能不能找到兇手,那是天意。活著的人更好地活著,比找到一個沒有用的死了的真相,更緊迫,也更有意義。”

楊東海摔上臥室房間的門,從楊墅的視線裏消失。

楊墅與杜宇在一家小串吧店裏喝酒,幾杯冰涼的啤酒喝下去,楊墅傷感無措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偶爾會出神地看看窗外的黑夜與街道。

“難以想象,這真像電影。”杜宇在聽楊墅講完後震驚而感慨,“在我看來,管鹿鹿簡直是個傳奇,這也算是一個勵志的故事吧。”

“可站在我的角度呢?”

“站在你的角度,她也許應該算罪犯的同謀。”

“所以我恨她,甚至把她當成仇人,這很正常吧?”

“這個嘛……唉,鹿鹿是個可憐的人,她用她超人的毅力和執著,只是想像我們一樣能夠坐在教室裏面學習。你們都是可憐人,都是好人,可就是命運不同。”杜宇的臉上有點為難的神色,不想承受這種夾在楊墅和鹿鹿之間的尷尬,說起別的,“有一些地方想不明白,比如,一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小女孩,在面對殺人兇手時,嚇也嚇傻了,再有膽子和理性也不可能對兇手有那樣的鎮定和信任,除非她認識兇手,而且不是一般的認識。”

“單忠平是她的班主任,她也總給單忠平家幹活,對他再信任不過了。”

“聽你這麽一說,還真是。”杜宇吃驚地看著楊墅,“你打算怎麽辦?報警?”

楊墅的耳邊忽然又出現楊東海不久前對他說過的那些話,便把楊東海的反應,以及說的話,一句不落地給杜宇重復了一遍。

杜宇很認真地聽,聽後很認真地思考,想了一會兒,擡起頭,表情變得深沉許多。

“我覺得你爸說得有道理,多年壓抑的生活,讓你爸把人生和生活給徹底看透了。”

楊墅同意地點著頭:“也許一切都是天意吧。我認真想過了,就算單忠平真是兇手,我也不能把他怎麽樣,確實,我不會比警察更高明,更會辦案,更能找到證據。”

“是這樣。”

“杜宇,幫我留意點兒,有什麽適合我做的工作,及時告訴我。”

“怎麽?你不唱歌了?”

“唱歌不耽誤工作,工作也不耽誤唱歌啊。”楊墅自嘲地笑了,拍了拍殘疾的那條腿,“不能再用夢想來作為逃避現實的借口了。”

“鹿鹿呢?”

楊墅搖了搖頭,絕情地說:“她已經跟我無關了。”

楊墅連找了將近一個月的工作,眼見盛夏就要結束了,可工作還是沒有著落。這並不出乎他的預料,腿上的殘疾一直讓他非常敏感和自卑,他沒有別人難以替代的技能,人家當然更願意找個身體健康的。以前是他特別害怕被別人拒絕,往往先拒絕別人,幹脆躲避他們。現在他鼓起勇氣主動迎上去,人家便真的拒絕他了,現實裏確實是難有童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