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老唐的故事(第2/2頁)

“嗨,都到這歲數了,過一天算一天,哪還管身體好不好”唐師傅嘆了口氣,在床邊盤起腿坐了下來。

打開門窗之後,屋子裏亮堂多了,莊睿仔細的觀察了一下這位唐師傅,他應該是六十五六歲的年齡,個頭不是很高,人有點虛胖,頭上的頭發掉的差不多了,一個光腦勺透著亮光,回頭間還能看見脖子後面的肉褶。

看這面相,如果再換身衣服,應該有些老板的氣派,不像是住這地方的人啊,只是這唐師傅一笑起來,透著股子憨像,估計這也是小方背後喊他“冒兒爺”的原因吧。

“想當年我祖上,那可是自努爾哈赤從龍進關的功臣,直到我爺爺那一輩人,家裏還有著四進帶倆花園的大院子呢。不過解放之後,就全都交公了,政府給了這個小院子,後來又住進來幾戶人家,趕都趕不起”

唐師傅似乎平時也沒啥人和他說話,莊睿和小方坐下之後,他自顧自的念叨了起來,說的興起,把夾在耳朵上的那根煙也拿了下來,用火鉗子從爐子裏夾了塊碳點上。美美的抽了一口。

聽這唐師傅的話,他家裏早年倒是個大族,按他的說法,他爺爺的身份,和大宅門裏白老七差不多。靠著祖宗萌蔭和自己的努力,創下一份不小的家產。唐師傅解放前,那都是被老媽子給伺候大的,七八歲大的時候,都不會自個兒穿衣服。

當年他爺爺沒死的時候,整天就是抽著大煙泡(鴉片),然後對他說,你小子生的命好,一輩子屁事不做,單是我留給你的這些家產,也能讓你舒舒服服的活上幾輩子。

這老唐的老子,也不是什麽好鳥,整天就是八大胡同和戲園子裏來回晃蕩,雖然那會老唐還是小唐,八大胡同是去不了,但是戲院可以去啊,按照老唐的說法,梅蘭芳、尚小雲、程硯秋、荀慧生幾位名角的戲,他都去捧過場,還曾經被他老爹塞了把金豆子,往戲台上扔過呢。

只是這當時的北平解放那年,家裏的老爺子去世了,只知道吃喝嫖賭的老爹,怕被專政了,把所有的公司和一些宅子都變賣了,換成金子藏在家裏,而且在人口普查的時候,連祖宗的姓都給改了,這才有了現在老唐的名字。

不過該來的,總是躲不過去的,到了那又紅又專的年代,老唐家的老底被揭了出來,批鬥遊行啥都攤上了,他那只會吃喝嫖賭掏空了身子的老子倒是幹脆,兩眼一閉見老唐爺爺去了,留下老唐可是遭了罪了,家裏的金子都被撥走了不說,自己還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鬥。虧的那會年輕身體好,不然這會早不知道在那座孤墳裏躺著了。

後來那十年結束以後,落實政策,給了老唐這套小四合院,金子啥的當然都沒影了,不過瓶瓶罐罐的還有些子破舊家具,倒是還給老唐不少,都是祖宗留下來的,老唐也沒舍得賣,就一直留到了現在。

不過馬上這裏要拆遷了,補償的拆遷款,根本就不夠老唐另外買房子的,這才想著要把祖宗的物件給賣了,按老唐的話說,祖宗在地下也不願意看著子孫睡大街去吧?

這老唐一邊說,居然一邊抹起了眼淚,不知道從那個旮旯裏摸出了個二胡,自拉自唱了起來:“一日離家一日深,好似孤雁宿寒林,二挖子帶路朝前進,”

這唱得居然還是程硯秋的《玉堂春》,字正腔圓不說,那調子深邃曲折,嫻靜凝重。唱腔頗有幾分程大師的風采,二胡拉的夾是見功底,沒十幾年功夫玩不了那麽嫻熟,莊睿在旁邊都聽傻了,自己今兒是來幹嘛的呀?

“嗨,嗨,我說唐師傅,行了,今兒咱們就別念叨這些事情了,我這都快聽了三遍了。”莊睿聽著這京劇還有點兒新鮮,可是小方不耐煩了,出言打斷了那二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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