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 黑櫻月華

皚皚的白雪覆滿了遠遠近近的所有山頭，就好像整個世界都被凍在冰川之中，北風呼呼的怒吼著，千千萬萬年的刮卷，依舊不曾有一刻停竭。

在那最高的峰頭上，一個男子雙手負後，靜靜的立在那裏，他的發須盡皆皙白，白得有若峰頭的雪，他的皮膚卻是依舊光滑，有若初生的嬰兒，這種極不協調的事情，出現在他的身上，本該極是怪異，但那仿佛與天地融成一體的仙風與道骨，卻又讓人覺得不管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麽事，都是不足為奇。

在他身後，有兩男兩女四名青年拜倒在地，齊聲喚道：“師尊！”

“天時已到，為師也該離去了！”白發的男子拂須長嘆，“一千多年，整整修了一千多年，終於走到了這一步。”

四名青年齊聲道：“恭喜師尊飛升在即！”

“喜從何來？”白發的男子擡頭看著幽遠的天空，“飛升，真的是件好事嗎？就像井底之蛙，雖然看不到更為浩瀚的天地，但稱雄於小小的空間裏，悠悠閑閑，也未嘗不是一件幸福，然而，一旦跳出井外，天大地大，浩瀚無端，到處都是鷹飛獸走，茫茫的大地中幾無容身之地，但是跑出井外的它，卻已無法再回到那個井底，只能在更為兇險的天地間拼博，要麽稱雄於浩瀚的天地，要麽死去，而就算最終稱雄，說不定它又會發現，那所謂的‘浩瀚天地’，其實也不過就是一個更大一些的井，而它依舊是那井底的蛙。”

一名青年道：“既然如此，師尊何不就留在此間？”

白發的男子失笑道：“如果不知道那就算了，既然已經知道還有更大的世界，卻依舊留在井底，那我們還算什麽修仙之人？那就真成青蛙了！要是連那樣子的覺悟都沒有，我又如何能夠走到這一步？”

看著不斷飄落的雪花，幽然道：“何況，雖然不知道有沒有機會…但真的還想再見一見那個人。”

那已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記憶中，那也是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漫天漫地的積雪，覆滿了延綿的山峰，但是，遠比積雪更加奪目的，是隨著北風漫天卷落的血。

那是九番魔帝復出的生死關頭，各大門派的所有地仙齊攻魔帝，紅色的血，白色的雪，在勁氣與狂風下混雜在一起，一波波的卷蕩著，將不斷碎裂的山頭染上艷紅。各大派竭盡全力，然而九番魔帝實在太強，各大門派的高手一批一批的死去，魔帝轟然的笑聲席卷了整個天地，百獸戰栗，世人惶惶。

那時候的他，加入師門大約二十年，跟隨著整個道門一同圍攻魔帝，然而滿地的屍體，讓他知道，就算再怎麽努力，也不過就是送死罷了。他劈開一塊飛來的巨石，聲嘶力竭地吼道：“小師妹，你快走！”

九番魔帝的強大，超出了整個道門事前的預料，連各大門派的地仙都在一個個的死去，道門毀滅在即，魔帝對整個世界的黑暗統治即將到來，現在，也只能逃得多少是多少了。

“已經沒有辦法了麽？”幽幽的聲音，在他身後輕輕的響起，一個嬌小的倩影慢慢的經過他的身邊，“看來、我也只能出手了！”

“小師妹？”他錯愕的看向不但不驚不逃，反而迎上前去的少女。

“師兄，你退後些，小妹要出手了，萬一誤傷到師兄就不好了！”嬌小的少女就這般飄上前去。

他呆呆地看向少女飄然的背影，這個少女是他的小師妹，也是掌門的女兒，一向體弱多病，乃是五行絕脈、注定了一生無法修仙的體質，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兩年前的某一天，因為忽如其來的重病，她病倒在床，氣息斷絕，所有人都以為她已經死去，師娘更是哭得不省人事，她卻又慢悠悠的活了過來。

活過來後的小師妹，不但開始學習道門仙術，且悟性驚人，隨口說出的一兩句話語，皆是師門歷任前輩終其一生也難以領悟到的真言，僅僅是兩年的時間裏，包括掌門在內，師門高層的實力就因她而突飛猛進。

但是，不管她的悟性有多驚人，她真正開始學習仙術，也不過就是這兩年的事，眼見著苦修了數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各派高人，在魔帝霸道至極的魔氣下紛紛死去，她卻就這般走上前去，準備親自出手？

他張開口，想要阻止小師妹這明顯是送死的可笑行徑，但是嬌小的少女面朝遠處狂亂的魔氣，右手伸出兩指豎在酥胸前，輕聲念道：“太元初判，乾坤借法！”

那一瞬間，天空傳來一聲震響，一道黑光直落而下，轟在了少女身上，強大的玄氣一波又一波的向四周擴散，白雪向外瘋狂的翻飛，覆去了慘紅的鮮血，蓋住了殘破的屍體，積雪的山川仿佛又重新回到之前那秀美與壯麗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