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節 鯰魚效應

金夢來閉目思索的時候,中年人也在思索。

不過金夢來身在F國,不止是暖意融融,而且有些燥熱。中年人漫步在街頭,卻是豎起了衣領,頗有些寒意。

他們做的事情當然天南地北,截然不同,可是在他們自己心目中,顯然都認為,自己做的才是最重要。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別人很難改變。

不知不覺走進一條小巷,穿過巷子,中年人愣了下,眼前荒蕪一片,枯草叢生,不知道多少廢棄的東西堆在這裏,冷風一吹,滿是灰塵。

中年人拿出了一張地圖,看起來頗為殘舊。看了半晌,中年人搖搖頭,他手中的地圖有個年代標號,最少是在四十年前。

滄海桑田的變化,看起來也不如這裏的變化大。他在尋找地圖上用紅筆標記的一個地方,可是現在看起來,那個地方已經變成了一片荒蕪。

中年人有些苦笑,這種活實在不好做,幾十年的記憶,很多都已經塵封。葉少給安排的活,沒有一件好做。

重新從巷子走了回去,中年人四下張望,發現一個老大爺正坐在街道巷尾一處,閉著眼睛,吧嗒吧嗒的抽著旱煙。

大爺看起來已經土埋半截,剩下的日子,只是在等待中渡過。不過他的年紀比較符合中年人的預期,年紀大的,知道也多,這點中年人心知肚明。

緩步走到了老人的身前,中年人腳步不快不慢,盡量不讓對方升起敵意和誤解。老人終於睜開了昏花的眼睛,疑惑地望著眼前的這個陌生人。

這個地方不大,老人呆的久了,多少都認識些。不過很顯然,這個中年人絕對是陌生的面孔。

“老大爺,可否向你打聽個事情?”中年人笑容浮起,暖意融融。

老人有些困惑,卻還是點頭,“你說。”

說話的功夫,老人已經挺直了腰板,有了期待。在很多人眼中,他已經是風燭殘年,沒有什麽價值,可突然發現自己竟然還能幫助些人,那種感覺很少有人能夠體會。

“其實我想向你打聽一個人,大約建國初期的一個人。”中年人猶豫了下,“他姓沈,在這裏,應該叫做沈仲昌。”

“你認識他?”老人看起來有些愕然。

中年人笑笑,“我不是認識他,但是我家祖輩曾在他手下打過長工,他是個好人。”

老人眼前一亮,“這位先生貴姓。”

“我姓司徒,我叫司徒空。”中年人猶豫了一下。

“司徒?”老人冥思苦想了半晌,“很特別的一個姓,我當年也在沈老爺手下當過長工,怎麽不記得有這麽個人?”

司徒空不慌不忙,“我祖輩做長工的時間不長,應該是沒有碰到老爺子。不過那時候,沈老爺很慈善,知道我爹要娶親,送了他一年的工錢,讓他回家。我父親一直念念不忘這件事情,這才讓我過來感謝一下沈老爺。”

老人上下打量了司徒空一眼,有些嘆息,“晚了,晚了。”

“晚了?”司徒空好像愣了下,“為什麽?我記得父親說,這裏以前有個很大的宅院?”

“沈老爺早走了。”老人唏噓不已,“沈老爺家裏雖然有錢,都說為富不仁,可是他對長工一向很好,這裏的人都喜歡上他那裏打工。不過建國前幾年,他就很少回這裏,我記得他最近回來的一次,也是在建國左右。你知道,那個時候,像他這樣的身份,後來都是很慘。他有遠見之明,早早的帶了錢財走了,可是每個給他打工的,卻沒有拖欠工錢,比如今的一些國外企業還要好呢。我聽人說,他去了國外。到現在,如果不死,也有近九十了吧。只不過。”老人嘆息了一聲,“我想他這些年來,也不看楊老太一眼,多半早就死了。”

司徒空臉色一動,問起來好像嘮家常,“老爺子聽誰說的?”

看到老人的煙袋熄了,司徒空掏出了打火機,為老爺子重新點上。這一切都是小動作,司徒空卻是毫不含糊,他打動別人心思的在於細節,這點對他來說是經驗。

他知道霍二的窘迫,所以直接用錢,可是要想從老爺子口中套出點話來,用尊敬顯然是個好方法。

老爺子很滿意司徒空的表現,從身後扯出個竹凳子,示意他坐下。司徒空並不推辭,坐了下來,把箱子放在身邊。老爺子看到了他的紅漆箱子,多少有些奇怪,“這是你的?”

司徒空並不忌諱,只是笑,“是我花錢從賣面的霍先生那裏拿的。”

“又是那敗家小子。”老爺子有些不滿,“我就知道,他認楊老太做幹媽,就沒有好心眼,能賣的都賣了,剩下的這個梳妝匣也不放過,你買這個幹什麽?”

“我父親老了,走不動了。”司徒空說起話來,看不出真假,“他掛記這裏的只有兩個,一個是沈老爺,另外一個就是楊老太。我找不到沈老爺住的地方,只好拿點老太太的遺物回去,總算給我父親個交代,讓他知道我到了這裏。”司徒空苦笑道:“老爺子,你知道,人老了,想的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