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初露鋒芒 第四十一章 遺憾

林逸飛和劉明理並肩向外走去的時候,已經是晌午,三三兩兩的民工正返回來吃午飯,皮二是因為母親的原因,請了幾天假,但是別的民工就不一樣了,他們不肯缺一天的班,就算有病在身。

或許一天的十幾塊錢對於很多人來講,不過是一頓飯錢,一包煙罷了,可是對於他們來說,很可能就是家中急需的種子錢,化肥錢,兒女的學費,甚至是救命錢……

無一例外的都端個搪瓷缸子,缸子外邊斑駁的一塊塊的落漆,用過幾年的樣子,缸子裏面打著幾兩米飯,一點青菜,好一點的還能有上點肥肉葷腥。

工地上的高音喇叭也響了起來,放的是一首流行歌曲,略帶沙啞的男歌手滄桑的聲音傳來,吃飯的民工也不由的跟著哼哼幾句。

“這種飯菜一頓只要一塊五。”劉明理突然說道。

望著陸續走過的民工,隨意找個地方的坐了下來,埋頭吃飯,林逸飛有些感慨,“你好像也很熟悉的樣子。”

“不錯。”劉明理停了下來,望著那些民工,“只不過,我以前的時候,這種飯菜都吃不到。”

“哦?”林逸飛眉頭一揚,不知道現在衣冠筆挺的劉明理還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也有些不明白他為什麽要提起這些。

“我爸死的那年我十二歲。”劉明理淡淡的說道,仿佛述說別人的事情。

林逸飛靜靜的聽著,他知道劉明理不會平白說一段幼時的事情來博取別人的同情,他也知道什麽時候應該發問,什麽時候只要傾聽就行了。

“我媽那個時候也是病的很厲害,我為了我媽也能出去偷點東西,變賣成錢,買些藥。”劉明理淡淡道:“就和皮二為了醫治母親不惜劫道一樣。”他好像也知道不少事情,包括皮二的事情。

林逸飛默然,一個十幾歲的少年為了生存下去,為了讓母親活下去,又有多少人能夠了解和體會?

“可是母親的病越來越重,我偷的都是左鄰右舍的,雖然不說什麽,可是他們實在也不比我家富裕多少,更何況他們平時還經常幫助我們母子,就當從來不知道我偷竊他們一樣。”劉明理的語氣還是平平淡淡,或許經歷了十幾年,很多事情再回首,竟然驚奇的發現自己是如何熬過的,只是當初的苦楚已經變成了回味。

或許,回味的時候就像一頭受傷的狼一樣,只能躲在無人的角落痛苦的舔著自己的傷處!

“然後我就去挖煤,為了讓煤礦的包工頭收留我,我說自己十八了。”劉明理緩緩道:“可是包工頭不信,讓我證明給他看。”

“怎麽證明?”林逸飛忍不住問道。

“背著一筐八十多斤煤塊沿著斜斜的坑道走上去,大約五百米的樣子,然後再送到一裏外的地方去,一次大約半個小時,一次三毛錢。那個地段交通不便,車馬都進不去,所以就用人當牛馬使喚。”劉明理還是望著那幫民工。

林逸飛握緊了雙拳,卻只能沉默。

“當年我只有十四歲。”劉明理緩緩道:“可是為了能夠留下來,我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竟然做到了這點,而且那一天來回背了七次!只是那天晚上,我的肩頭後背腫的流血,一夜只能趴著,痛的無法入睡。”

“後來呢?”林逸飛嘆息問道。

“後來我就如願的留下來了。”劉明理還是那麽平靜,“皮二他們其實也和我差不多,累死累活的一天,除去吃飯,也剩下不了多少,所以只能在吃飯的時候省。”

望了一眼劉明理,林逸飛突然道:“不過我看你現在的體格還不錯。”

“現在是不錯。”劉明理嘴角一絲苦笑,“可是當初我一個饅頭,喝口自來水就要頂一天的樣子,因為我要把錢留下來給我媽看病。”

“伯母最後怎麽樣了?”林逸飛心中有些忐忑,半個小時三毛錢,他就算一天不睡覺也不過是幾十塊錢,何況他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能支撐多久?

“我媽還健在,這最少讓我很欣慰。”劉明理緩緩道。

林逸飛長出了口氣,卻有些不解道:“我想你一天也掙不了多少錢,就是靠你背煤賺的錢,能夠醫治好伯母的病?”

“當然不能,如果不是後來碰到了老板,我不要說醫治好母親的病,就是自己這條小命也可能扔在煤礦了。”劉明理聽著高音喇叭的放著的歌曲,目光有些迷離,那是一首《離家的孩子》。

離家的孩子,流浪在外邊。沒有那好衣裳,也沒有好煙,好不容易找份工作。

辛勤把活幹,心裏頭淌著淚。我臉上流著汗,離家的孩子,夜裏又難眠。

想起遠方的爹娘,淚流滿面。春天已百花開,秋天落葉黃,冬天已下雪了,您千萬別著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