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還可以再劈一刀!

燕子塢的人講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王冬是方虎威的弟子,所以方虎威就是他的父親。

他和方意行不僅僅是師兄弟的關系,還是親兄弟的關系。

並不是誰比誰的命金貴,也不是誰比誰更有資格活著。

王冬也有自己的家庭,也有自己的老婆孩子。在他的老婆孩子眼裏,他的命比方意行的命還要金貴,他活著比什麽事情都要重要。

王冬願意為了給自己的師兄爭取一分鐘的時間,也有可能是三十秒——

重情義,輕生死。

這就是王冬的報恩方式。

粗暴又深沉。

黑色的別克汽車在空中短暫飛行,因為腦袋上面插著一把刀子,而刀柄仍然鉗在車頂的鐵皮上面,所以解開了安全帶的王冬身體並沒有因此被拋飛。

哐當!

人和車子同時栽進了深溝裏面。溝深而窄,車子卡進去就難以翻身。

黑袍人的腳尖在車頂一點,身體便高高的跳到了高空。黑袍獵獵生風,就像是一只正在飛翔的蝙蝠。

他確實像極了那種黑乎乎的動物,滯空能力讓人驚嘆。黑袍在空中飛了極遠的距離,這才輕飄飄的落地。

腳下泥水不濺,殘雪不起,踏雪無痕。

方意行撲得飛快,仍然追趕不上悲劇發展的速度。

當他跳到深溝裏面從車頂把那把長刀給拔了出來,把王冬的身體從車子裏面拖了出來,王冬的頭腦身體已經被他自己的鮮血染紅。

雙眼圓睜,血水灌進眼眶,眼珠眼白便也變成了血紅色。

極其的不甘心。

“王冬——”

方意行用力的抱著王冬,幫他溫暖著逐漸冰冷的體溫。

人死了,熱氣就散了。

方意行並沒有悲傷太久,因為他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從口袋裏摸出手帕擦拭王冬的眼睛,將血水從他眼睛裏揩出來。但是因為他的腦袋上面有一個大洞,大洞還在不停的流血。他剛剛擦拭幹凈,血水又一次湧了進來將他的眼睛染紅。

於是,方意行只能強行著幫他合上了眼睛。

脫下身上的毛料大衣,蓋在王冬的頭臉身體上面。

然後,他拾起地上那把黑袍人用來割開鐵皮插進王冬頭骨的長刀,扯下脖子上的領帶一圈又一圈的綁在他的手臂上面。

最後,他將領帶打了個死結,刀子和他的身體融合為一體。

方意行站了起來,重新站在了黑袍人的面前。

黑袍人擡起頭,黑帽遮掩的那只眼睛就像是野獸一般的陰冷惡毒。

他看著方意行,說道:“燕子塢的人——都不怕死嗎?”

“怕死。”方意行說道。“活著多好,沒有人希望去死。”

“他為什麽不怕?”黑袍人指著躺在地上的王冬問道。

“他叫王冬,原本是個乞丐。快要被人打斷手腳成為廢人時,被我父親從地下丐幫手裏解救,從此就成為我方家一份子。”

“他的命是我父親給的,他的尊嚴也是我父親給的。我們給了他生命,所以他就用自己的方式還給我方家一條命。我們給了他活著的尊嚴,所以他選擇讓自己死的有尊嚴。”

方意行看著王冬,輕聲說道:“他是英雄,死後屍體埋於我方家祖穴,靈牌供奉在我方家祖祠。方家不斷種絕脈,他的香火就不會熄滅。”

是在向黑袍人解釋,更像是在王冬說出自己能夠給予的保證。

英雄惜英雄,王冬為了救他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所以他也不吝嗇拿出自己所能夠給出的最重要也是王冬最在乎的東西。

黑袍人沉吟良久,聲音嘶啞的說道:“活著的尊嚴,自由的生命,還有祖穴和宗祠——確實讓人羨慕啊。這些東西我一樣都沒有。像我這樣的孤魂野鬼,死後必會被丟於荒野或者亂葬崗上,屍體被禿鷹或者野狗撕碎吞食,無祖穴可葬,無香火可用——難怪他願意為救你而死。”

頓了頓,黑袍人又接著問道:“那麽,周帆呢?那是一個貪婪又膽小,自私又薄涼的人——我之所以選擇他,原本以為他和我是同一類人。為什麽他也選擇了那樣的方式?寧願自我犧牲也不肯湯裏下毒?他又為什麽——願意為你而死?”

方意行的臉上帶著驕傲又溫和的笑意,高聲說道:“你知道什麽是家嗎?”

“家?”黑袍人認真的想了想,他確實不知道什麽是家。家到底是什麽呢?是一座可以擋風遮雨的房子?是一堆豪華高档的家具?

還是說,每天都給你提供不同的女人?

“家是人家。有人才有家。你下班回家,你的老婆已經做好了飯菜熬好了雞湯。你有事出門,你的兒子會一遍又一遍的給你打電話,問你爸爸怎麽還不回來——你們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你訓斥兒子的淘氣行為,你教育女兒要好好學習。就算被別的孩子家長找上門,你作為父親站出來給別人道歉或者和人爭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