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鬥法

爬寡婦墻蹲黃花閨女窗都極其講究踩點望風,既要繞過惡犬,又要掐準目標活動作息,這就叫做不打無準備之仗,所以陳浮生不需要去鉆研大道理,不需要背誦《孫子兵法》上的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他一樣可以憑借刁民特有的人生經驗在大城市裏完成磨合之後逐漸遊刃有余。後來陳浮生在商業領域也算初步自學成材,得出一個很沮喪的結果,讓經濟學家去賣白菜未必比菜市場大媽生意好。

讓黃養神開車,樊老鼠坐在副駕駛席上拉一曲又是不知道名目的二胡,陳浮生翻閱一份周國器資料,並不詳細,是陳圓殊上次在老鴛鴦跟他談妥後送來的東西,陳浮生伸出夾煙的手到窗外彈了彈煙灰,喃喃自語道:“這鳥人深不可測啊,皇城腳下爬出來的犢子就是要沾著點城府。要麽是惡貫滿盈的大惡人,要麽就真是善良到讓人自慚形穢的大好人,也不知道姐是怎麽想的,不管咋說這京城大少起碼在情感生活上不亂來,挺守身如玉,跟我有得一拼嘛。能跟大奸似忠的男人過日子不也挺好,強強聯姻,兩個家族都能獲益,大不了就要一個婚姻的名號,日子還是個各過各的。要是純粹好人,就安分守己過安靜日子唄,與世無爭衣食無憂,多讓人羨慕。”

要是焦急等待陳浮生救人於危難的陳圓殊聽到這番話,一定會大發雷霆讓陳浮生吃不了兜著走。

在索菲特西餐廳終於等到電話的她忍住內心激動,慢慢接起電話表露出適當的驚訝,盡量優雅而平靜道:“你也在鐘山高爾夫?我在西餐廳這邊,需要我去接你嗎?那你過來吧,我和一個北京朋友在喝咖啡,正說要出去走走,好,那我們等你。”

“有朋友要來?”周國器好奇問道,眉毛不易察覺地習慣性挑了一下,“需要我回避一下嗎?”

“不需要。”陳圓殊搖頭道,雀躍之余,難以壓抑內心深處的緊張和擔憂,突然開始後悔怎麽就一時沖動把陳浮生拖進這個恐怕是深不見底的漩渦。

如果雙方爭鋒能夠持平,達到一個巧妙的平衡,那三方都能接受,但剩下兩種可能性一旦發生,陳圓殊都怕會給那個弟弟帶來後顧之憂,輸了,是打擊,周國器不是潘央,既然會當著女人的面把鉆戒丟進黃浦江,也肯定不是表面上沒有半點火氣的泥菩薩,萬一窮追不舍一心痛打落水狗,咋辦?贏了,南下南京的周國器會善罷甘休?會不會將怨恨悉數轉移到陳浮生身上?

陳圓殊低頭望著手中那杯已經被她翻來覆去很多遍的雜志,心神不寧。

再智慧的女人,牽扯到自己著實在乎的男性,似乎都會難免關心則亂。

“小舒。”

一個熟悉的聲音。

小舒?

陳圓殊愣了一下,正琢磨著是不是應該把陳浮生排除出那個有點小幼稚大荒唐的演戲,就聽到一個想當面陌生的稱呼。

“小舒!”某個男人站在桌子旁邊不理睬周國器的錯愕微微皺眉道,似乎對陳圓殊的發呆隱隱不悅。

陳圓殊猛然擡頭,看到一張原本應該已經很深刻但現在有點模糊的臉龐,還是那個家夥,不過一臉不太城府也不與他一貫作風搭調的醋味,醋味?陳圓殊心中立馬於無聲處起驚雷,迅速回神,敢情這家夥已經進入狀態,再拒絕暗示已經來不及了,陳圓殊趕緊亡羊補牢地擠出一個笑臉,與這名“不速之客”相處笑容都發自內心,所以並不刻板生疏,道:“浮生你到了?我剛才在看雜志,沒留意呢。”

“這位是?”察覺到一絲詭異的周國器臨危不亂,笑容平淡,周家“國旗”怎麽說也是被一線女明星和央視女主播同時爭芳鬥艷費盡心思追求過的社會主義有為青年,啥樣的豬跑沒親眼見過,想吃豬肉那就是女豬八戒照樣也削尖了腦袋往他懷裏撞。

“你是?”實力派演員出身的陳浮生也挑了一下眉頭,不過這次他沒扮演那種目中無人的紈絝,畢竟那些水準的貨色拿不出手,只能給幹姐姐陳圓殊掉身價,所以這位在張家寨身經百戰、喜歡把“一人參軍,全家光榮”滿臉嚴肅講解成“團結力量,多生多育”的好同志笑望向周國器,不落下風地反問。

“我叫周國器,北京人,來南京探望一下陳老爺子。”周國器伸出手與陳浮生握了一下,不輕不重,雙方都是一握就松,沒誰吃飽了撐著要玩誰力氣大。因為是雙排座,禮節性握手之後周國器主動往裏挪了挪,顯然是要給陳浮生讓出一個位置。

“我叫陳浮生,浮生的浮,浮生的生。哈哈,玩笑玩笑,是看破浮生過半,半佛半神仙。”

一臉笑意的陳浮生最終卻是一屁股坐在陳圓殊身旁,而陳圓殊也順勢往裏挪了挪,她沒敢太貼近陳浮生,就演技而言,她的確無法跟爐火純青的周驚蟄媲美,不過這也不能怪陳圓殊,一頭獅子是不需要刻意追求狐狸的狡猾的,周驚蟄只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女人,自然需要更多不能退步觸碰底線就聰明迂回的圓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