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決斷,殺伐

郭割虜身亡前一天。

石青峰私人會所人前卑躬諂媚幕後精明算計的王儲離開住所,沒有動用車庫那輛心愛的大切諾基,而是坐進一輛出租車在南京城裏轉了一圈後才跟司機講了個偏僻地點,如果不是司機師傅覺著別墅群出來穿著鮮亮的王儲不像個身無分文的劫匪,否則他還真不敢按照這個腦子貌似有點毛病的乘客的意思開車。

晚上8點半左右王儲付費下車,連續抽煙步行半個鐘頭,恰好在9點準時到達目的地,一個年輕男人早早蹲在馬路欄杆上眺望南京夜景,王儲走過去,有些不自在,因為傳聞喬六就是在這裏被陳浮生砍翻10幾票刀匪後一槍活活紮死,而那個夜晚發生的慘烈故事愈演愈烈,魏家陳浮生的聲望簡直有淩駕於郭割虜之上的趨勢,畢竟郭割虜一個晚上只殺了喬八指一人,外人聽起來遠沒有一挑十來得蕩氣回腸拍案叫絕。

此刻,被妖魔化和神化雙重渲染的罪魁禍首就蹲在王儲身邊,不緊不慢抽著煙,吞雲吐霧,借著那一戰的東風使得他在王儲眼中有些高深莫測。

加上這小子曾經在石青峰紅頂走廊讓他大吃一驚過,王儲更加提心吊膽,如果不是陳圓殊在電話裏百般勸說,他如何都不會冒險來見這個漩渦中心的年輕男人,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就倉促站進隊伍,不符合王儲一貫的行為準則,站在陳二狗身邊,人到中年雄心不如當年太多的王儲輕輕嘆息,道:“時勢造英雄也可以殺英雄,陳浮生,我勸你還是暫時離開南京,經得起胯下之辱忍得了奇恥大辱,我相信總會有一鳴驚人的一天。”

其實心底,王儲沒要一心扶持或者協助陳二狗的意思,但也不希望陳二狗就這麽夭折,畢竟他看得出來陳二狗對人生發跡處的石青峰俱樂部頗有好感,這層關系無關大局痛癢,但王儲覺得斷了終究可惜,而且這個年輕人有幾分魏端公風範,結果不等上位就被過河拆橋背地裏捅了一刀,多少有點兔死狐悲,大家都是魏家的走狗,像王儲這夥人大多都有滿腹的唏噓感傷。

“王哥,魏爺手下那些比郭割虜還要資格更重的元老,像紅牙玉板會館的胡思憶,古蕩娛樂城的徐典,包括石青峰的宋代,這段時間能不給我使絆子穿小鞋,我都知道都是你的功勞,人欺我一分我就欺他三分,人敬我一分我自然就敬他三分,王哥你這份心意,我看在眼裏記在心裏,我之所以誰都沒找,唯獨找王哥,一是看王哥說話的分量,二就是念這份情。”

陳二狗現在與人說話的神情仿佛永遠真誠,張弛有度,言語未必悅耳動聽,但總能夠把握一個不錯的度,進一分也許就是輕浮諂媚,讓人心生反感,退一分又顯得過於蒼白空洞,沒有實質意義。他拋棄煙頭,蹲在欄杆上仰起腦袋望向不動聲色的王儲,繼續言之以理動之以情:“王哥,我今天找你不是想讓你在郭割虜和我之間做選擇,更不是讓你出賣魏家背叛方姨,那不現實,我目前也沒那個資本讓你如此興師動眾,我的要求只有一個,就是等王哥覺得是時候替我說一句話的時候,肯站出來,帶個頭,至於什麽時候說什麽話,我相信到時候王哥會清楚。”

就這麽簡單?

這也值得陳家大小姐出面欠下一個人情?

王儲是個堅定的懷疑論者,所以沉默不語,依舊沒有答應,不肯作出任何承諾。

陳二狗依舊保持不急不躁的姿態,扭頭不再注視王儲,似乎是不想讓這位魏公公的老智囊產生壓迫感,重新望向遠方,道:“王哥,魏爺不輕信於人,尤其對用腦子捧飯碗的兄弟始終持懷疑態度,是對是錯,我不敢妄下斷言,但有一點我再確定不過,那就是我跟魏爺不一樣,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是魏爺或者方姨,那麽石青峰就是你的,而不會交給郭割虜或者宋代管理。”

王儲眼皮一跳。

投機,冒險能帶來暴利,但也許會萬劫不復,這是一柄雙刃劍。

王儲天人交戰,猶豫不定。

陳二狗嘴角牽扯起一個類似陳慶之的涼薄陰沉弧度,語氣依然溫煦,“王哥,你不需要急著表態答應我什麽,我跟你之間沒有什麽承諾,也沒有半點瓜葛,今晚就是老朋友敘敘舊談談心,過段時間,水落石出,王哥你再決定把籌碼放在哪一頭。”

王儲離開的時候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不理解這個氣定神閑的年輕人憑什麽敢放眼和布局未來,是目中無人?不像,王儲看人認人識人素來眼睛很毒,這個好像跟陳圓殊有千絲萬縷關系的陳浮生不是眼高手低的主。

那麽是胸有成竹?也不像,王儲一想到方婕、夏河和錢子項聯手坐在一張桌子上,他就毛骨悚然,沒一個是好惹的角色,方婕有郭割虜替她當刀子,夏河典型的陰險小人,再下三濫的手段也使得出來,錢老爺子就更棘手難纏,王儲實在想不通他拿什麽籌碼來賭這一次十有八九輸慘的賭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