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小爺(第2/2頁)

王解放巡視一周,喝了口啤酒,繼續道:“我就暗中記下了那輛轎車的車牌,事後那批文物被他用‘文物帶工’的法子搗騰到香港後賺了好十幾倍的錢,我一路摸索到上海,他有一個老婆兩個情婦,一個在北京一個在香港,老婆女兒都定居在上海,最後我選定了他名義上的家,湯臣一品別墅,用了三年時間,摸清了所有底細,最後只差一個策應的人手,小爺來到上海後知道了計劃,沒打也沒罵,說是介紹個人給我,最後這事情黃了,小爺讓我別幹那事情,直接奔你這裏討口飯吃。小爺說向東,我從來不會朝西挪半步。”

陳二狗感慨道:“三年,虧你有這個耐心。”

王解放那張刻板到單調乏味的臉龐露出個古怪笑意,啃了口大蔥,平靜道:“我把那王八蛋的老婆和女兒一起上了,日子不單調,我辭職她們不知道,否則兩個娘們中肯定至少有一個會要死要活跟我私奔。”

爆笑的陳二狗伸出大拇指,罵道:“你小子的雞巴比你表哥好使喚多了。”

王解放搖了搖頭,道:“我那些都是下作的手段,小爺早把話跟我說死了,我這輩子就只能做下三濫的事情,走下九流的路子,否則活不久。”

陳二狗對王虎剩那套看相瞧風水的把戲不感冒,也信不過,倒是對挖墳盜墓這個見不得人的行業有不少興趣,王解放不是憨人,一眼就瞧出了陳二狗的想法,拿人家的手軟,吃人家的嘴軟,估摸著是半天相處下來覺著陳二狗這人還湊合,便解釋道:“小爺說了,咱們中國活人的陽宅變數很大,難琢磨,腦子平平的人一輩子都踏不進門檻,但死人的陰宅擇地原則自打有《易經》以來就一成未變代代相傳,所以找墓並不困難,只要是真正的風水寶地,一般都有大墓,墓中必多寶物。小爺聰明,跟他師傅學了幾年後便自己摸索出一套望聞問切的法子,望不難明白,就是看風水,小爺經常念叨著三年找脈十年點穴,大致就是那個理。這聞學問就大了,不是我跟你吹,小爺能把兩個相近朝代的土壤氣味差別分出來,你要不信有機會你讓他給你演示一下。至於問,門道不深,就是跟當地老人套近乎,看那地方有沒有出過高官將相達官貴人,這才是真的踩點。切,才是最深奧的,小爺之所以被道上的朋友稱作小爺或者榜眼,就是他總能告訴我們最精準的打洞位置,以最短的距離直插到棺槨,至於用什麽牌子的雷管、使用多大的力量、放多少,小爺都會事先吩咐,還有就是‘瞎眼摸’,要是僥幸碰上了官階高的幹屍,小爺說你不能對著它們眼睛瞧,要摸東西得閉著眼,從頭摸起,經口至肛門,最後到腳,一絲不漏。做我們這行,在挖之前一般都要開瓶白酒撒潑在墳包周圍,尋常做這行的糙人都是沒個講究隨便折騰瓶酒,但小爺不同,他得先看土,確定了墳墓的朝代,他會用不同的白酒,所以小爺會準備汾酒、古井貢或者竹葉青、茅台等十幾二十種老酒,他說挖墳損人損己,墳裏躺著的嘗上點對口的好酒,怨氣會小點。”

陳二狗感慨唏噓,真沒想到王虎剩這家夥還有這道行,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王解放猛灌一瓶酒,一抹嘴,道:“狗哥,今天咱高興,就跟你說些平時悶在屁眼裏打算一輩子不吭聲的掏心窩的話,我跟著道上一個個敬稱作小爺的表哥跑了五六個省份,跟我們打交道的就沒一個厚道貨,什麽樣的險事惡人沒見識過,幹我們這一行,必然是一個人下去取東西,一個人守在上面,做這活的絕對要知根知底的搭档,否則要圖財害命容易的很,等東西吊上來,把面上的土澆下去回填,活埋了,東西就是你一個人的了,別說是朋友,就是親兄弟看到價值幾十萬的寶貝也幹得出這種缺德事,我跟著表哥,對,表哥是看不起我,不喜歡我喊他表哥,可跟著他刨了幾十個墳,哪一次不是他親自下去,讓我在上面吊東西?他這是把命都交給我了啊!你說他瞧不起我損我幾句罵我幾句踢我幾腳,算什麽?!我他媽的要是皺一下眉頭,我就不姓王!”

陳二狗沉默,也一口氣幹光一瓶酒,腦海中那個打定主意要一輩子梳著中分漢奸頭的猥瑣男人,似乎永遠背著那只尿素化肥袋,穿著那雙假冒得很拙劣的破舊耐克鞋,露出一口抽煙過多的黃牙,笑眯眯對你說:“我乃王虎剩大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