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從前有一位藝人說過,亂箭穿心,習慣就好。我入行這麽多年了,可是今天突然發現,自己其實一直無法習慣。亂箭穿心一次,覺得痛,亂箭穿心無數次,仍舊覺得痛,我是不是不適合做這行?”

  他再替她斟上一杯酒,溫和地說:“你會覺得痛苦,是醫為你還沒有麻木,說明你仍舊有血有肉,有自己的真性情。”

  “有些事情我真的做不出來啊!就像費峻諱的這件事,如果順勢炒一炒徘聞,也許就過去了。可是上次他對我發牌氣,說去司給他安排的緋聞,他從來沒有說過什麽。那個時候我就想,原來他是很反感這種事情的。後來娛記叫我讓他和方定奇出來,單獨給他們拍,他們可以做頭條。我想了又想,還是推掉了。藝人有時候也很可憐,你知道嗎?你看符雲樂,所有人全部都在指責她,可是她其實什麽也沒有做錯。哪怕在生活中,我們一個普通朋友,難道不可以離婚嗎?難道兩個人的婚姻無法再繼續下去,就全部是她的錯嗎?就因為她是大明星,就因為她是著名的女演員,就因為她紅,所以所有的錯都是她的嗎?”

  他語氣溫和:“公眾人物其實是一個弱勢群體,因為公眾習慣將他們視作強者,而現實中仇富、強弱的心理不平衡,全部會發泄在某些時候和地方。”

  有人說他們一年掙這麽多錢,挨罵也是活該。我帶的藝人,在拍戲的時候,都是每天工作十二個小時,早晨六點起床化妝侯場,晚上收工卸妝回家也是半夜,很多時候一上車就能睡著;橫店的冬天那麽冷,劇本要求往河裏跳,裹著保鮮膜就得往河裏跳,NG一遍再來一遍;夏天那麽熱,拍冬天的戲,身上的痱子捂得一層層的。如果那些罵的人,也能夠有這樣的態度去工作,我覺得他不論做什麽,都會是行業中的佼佼者;如果他用這樣的態度去工作,哪裏有時間、有精力上網去罵人?”

  他安撫地拍拍她的手背:“我們不可能要求人人都理,那是神也辦不到的事情。”

  文昕飲了一杯酒,十分沮喪地說:“很抱歉,發牢騷給你聽。”

  “沒關系,說明你終於將我視作自己人了。”他替她斟杯酒,“來,隨便抱怨、隨便發泄好了,今天我當垃圾桶。”

  “沒什麽好抱怨的了。”文聽說,“其實也發泄得差不了,我純粹是因為最近工作壓力太大,所以有點崩潰。”

  “我明白,其實我有個解壓妙方,你要不要試一試?”

  “什麽解壓妙方?”

  “吃完飯帶你去,先吃飯。”

  等吃完飯,他看了看她穿的高跟鞋,問:“你有沒有別的鞋子?”

  “沒有了。”

  他想了想,問了她穿的鞋碼,然後打了一個電話。沒一會兒,居然有人送來一雙全新的女式跑鞋。

  他大為詫異,等那人走後才問:“那是什麽人?”“公寓管家。我們這裏是所謂的豪宅,物業有所謂的管家,任何棘手的事情都可以交給他們去做。”

  “包括半夜買鞋?”

  “現在還不算晚,有些店還沒有關門,所以我們的要求也不算太過分。來換上這個!”

  她不解地問:“換鞋去跑步?”

  “嗯,也差不多。”

  等她換上鞋,他跟地一起下樓,開車上了主幹道。她問:“我哪兒?”

  “圓明園。”

  “半夜去那兒幹嗎?”

  “偷東西啊!”

  “那兒有什麽可偷的?全是些殘垣斷壁……”

  “怎麽能這樣說我們中華民族的瑰寶呢?知道麽,西安有些耕地裏翻出來的一塊磚,在國外都能拍賣出大價錢!”

  “可是那也不能去偷啊!”

  “誰說我們去偷磚了?!”

  “那我們去偷什麽?”

  “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到了圓明園外,他把車停好,帶著她沿著圍墻往前走。文昕覺得好笑:“真的去偷東西?”

  “最好的防守是進攻,你知道最好的減壓辦法是什麽嗎?那就是去做一件特別刺激的事!”

  文昕擔心起來:“會不會被抓住?”

  他笑了兩聲:“放心吧,我是學法律的,絕不會讓你被關進警察局。”

  可是他並沒有帶她去圓明園,公園早就關門了,大門緊鎖。他帶著她繞到另一邊,那邊也是圍墻,只看到一圈黑壓壓的樹,墻內有一點閃爍的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