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不是想見就能見

章隅離開後其實在教學樓下站了好一會,擡起頭看著那些高處的玻璃窗,似乎也曾想到了一些美好的時候,譬如曾經和李韻在國外留學的那些日子,因為兩人不在一個城市,直線距離兩千六百多公裏,那些年多得是她坐飛機來找他,往往匆匆待上短暫的一兩天,威斯康星冬天漫長而寒冷,他陪著裹著羽絨服的她在曼多塔湖行走,李韻也會興奮的指著他們的學院說“紅煙囪紅煙囪!”

他的生活像是苦行,和她是截然相反的兩個世界,就好比連花費打折機票的兩百美元到加州去看她都是奢侈,所以她從不計較的每次都是自己過來,加州和紐約州曼哈頓一樣,是人人向往的繁華地,而生活在那個幾乎沒有這麽寒冷冬天地方的李韻也像是熾熱的陽光一樣,他們兩個人好像一個是加州的盛夏,一個是威斯康星的寒冬,似乎注定是兩道明顯的分界。

就好像火焰在寒冰上燃燒,最後也只余熄滅的結局。

那樣一個月只能見一兩天的日子維持了很長一段時間,到後來雙方不管不顧扯了結婚證,私奔似的居住在那個小破樓裏,那些年什麽都經歷過了,甚至為了維持兩人生計他還在地下酒吧打過工,一個黑人說唱歌手喝醉了吐了他一身,說著抱歉隨手給了他兩百美元。而明明可以在醫學科研究室帶著白手套搞化驗的李韻,則在華裔開的小超市幫忙收銀,每天晝夜顛倒,同樣是夜班的時候從酒吧下了班的章隅會在淩晨接她回家。有一次遇到搶劫,李韻上前就用防狼噴霧把對方趕跑,後面發現草地上掉了一把左輪,兩人後來在家裏發了一天呆。

李韻也因為他而放棄了碩士進修,放棄了可能進入那家NST研究院四十萬美元年薪的工作,兩人經歷過爭吵,柴米油鹽,細枝末節,一向大手大腳慣了的李韻不得不學會了一美分掰兩半花,小心翼翼的攢著每一點生活的家本,兩人就在小單間裏一起煮著從國內帶來的小火鍋撈著超市打折菜的時候,章隅看到李韻轉過頭就抹了淚水,他沒有說,他在垃圾桶裏看到了揉成一團的附近一家醫院生育的宣傳單。他知道她是想到了兩個人的孩子,難道以後也蹲在這樣的小破房裏撈火鍋?

雙方家裏也在施壓,得知家人受到侮辱,他也對她發火,她也不是省油的燈,雙方爭吵無話不說,尖酸刻薄,甚至不堪入耳,兩個說來都是經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但說的話卻是從對方身上的器官到家人都從頭到尾問候了個遍,後來一場徹底的冷戰後拖著行李箱出去住了十天半個月的李韻重新敲開了他們那個小單間的房門,說你要害就害我一輩子。

那夜兩人瘋狂滾床單,但章隅內心撕裂如刀絞。

那之後他就離開回國,最後向李韻寄來了離婚告知書,李韻也幹脆,沒有鬧沒有吵,兩人平和簽約,但最後臨分別她撿起半塊路邊紅磚就打了他個頭破血流,那架勢若不是旁邊人拉著,恐怕能把他砸死。女人瘋狂到一定程度,還是很可怕。特別是李韻那種性子裏有些偏執的女人。

而那之後就是徹底的斷絕。男方這邊恨透了李韻,女方這邊自然也對章隅嗤之以鼻。

章隅看著教室的那扇窗戶,平靜,恬美,像極了最初時的生活。

他臉上也露出了那樣溫和的光,然後轉身離開。

……

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兩人在教室裏搬椅子,掃地,看著姜紅芍麻利靈性的一舉一動,程燃覺得真是很賢惠啊。注意到他目光的姜紅芍轉身丟過來一條帕子,“幹活!”

做事認真仔細,哪怕就是掃地擦窗戶,老姜都是投入其中,跟自己打羽毛球那就是強勢打殺,絕不放水,因為競技上的心慈手軟是對對手的不尊重,於是對你特別尊重。對事物的專注力強,不服輸的個性和愛鉆研的性子,讓她很容易把一件事情做到極致,畢竟年級第一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

窗外余暉紅彤染色的教室裏,只有兩個人的動靜,程燃覺得這一刻很是愜意。

他心思一起,倒持掃帚,舞了個棍花,向姜紅芍戳去,老姜有所感應,轉身持帚杆撥開。

程燃一笑,自覺瀟灑的念了首中學古詩李白的《塞下曲》,“曉戰隨金鼓,宵眠抱玉鞍。願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

兩人帚杆啪啪啪在空中交擊數記,姜紅芍也跟他一起瘋的前手挽劍指,後手比了個橫“劍”於額前的動作,腰肢特別勾人,女孩麗容暈紅流霞,一副出塵之姿,俏皮輕吟道,“喚起一天明月,照我滿懷冰雪,浩蕩百川流,鯨飲未吞海,劍氣已橫秋。”

都不需要刻意提示,兩個人就直接扮演上了。

特別幼稚特別傻,可似乎都特別投入。

兩人又啪啪打了幾記,程燃後退笑道,“女俠,我看你武功超凡脫俗,可以可以,有沒有興趣來我寨上做個鋪床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