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山河萬朵(第2/3頁)

一無所獲。

什麽都沒有……

自己這是在幹什麽呢……

姜紅芍回過頭來,這個時候外面下著雨,淅淅瀝瀝,地上銀杏葉落滿地。第一次有深刻感覺到時空的距離,是小學時候漂洋過海到太平洋那頭的美利堅姑姑那裏做客,雖然姑姑在洛杉磯,她那次過去,教育優先,旅遊排後,當時帶著她去了各個藝術館大學參觀溜達,在伯克利加州大學分校的時候,因為學校沒有圍墻界限,粗心的姑姑在教學樓前停車下來帶她觀賞,還被一個好心華裔警察勸離,否則在學校裏停車就要吃罰單。

後面姑姑為了壓驚帶她到金門大橋,在39號碼頭吃了巨大的螃蟹,晚上到了金門大橋觀景點,看到星火之下,點點帆船的燈光密布金門灣。那時候她姑姑說,正對這片海洋此去一萬一千公裏,才是中國西南蓉城,過去蒸汽輪船發明出來得以讓人們正常跨洋旅行的時候,從那裏到這裏,也要歷經三個月的時間。

再後來,走的地方多了,看的事物多了,就覺得同齡人很難在一個步調上了,就好像很多人還在根據別人的口口相傳說一件事物的時候,親自體會過這件事物的她就知道那是有偏差的。因此有時候為了適應周圍,只能刻意讓自己普通一點。但即便是這樣,伴隨著家庭情況的變化,無論在山海,還是蓉城,亦或者京城,身邊的環境也開始多了許多言不由衷或者猜不透心思的人們。

因此那個時候她明白,其實人與人最遠的距離,還是在於心靈。

再後來,初中畢業前夕遇到了那個男生,很是特別,後來自己居然還跟他誤打誤撞破了一樁綁架案,回想起來也覺得後怕,但當時卻很是沉著冷靜,不過帶來的後果卻是很糟糕的。

家族的壓力介入,她要離開,那是真正意義上的分離。當這一切真正來臨的時候,其實少年人之間那些豪言壯語,也只是當時聊以慰藉的一時發泄而已。真正要面對的,是割裂開來的不同生活。

人與人之間的聯系,是會隨著時間距離和各自的際遇,越行越遠的,直至彼此難以望其項背的。

她在蓉城十中,曾一度想過程燃走進來的那一刻。

在有恢弘落日的時候想過,在有瓢潑大雨的時候想過,在天不亮的清晨教室裏白熾燈嗶嗶啵啵亮起的時候想過,在校外大葉榕下駐足的時候想過,在自己家陽台看著夜晚的白鷺洲頭想過。

但那些僅僅是想過。

最後往往所看到的往往只是無邊的晚霞,陰沉的雨線,還有人來人往卻始終難以辨認的面孔,亦或者是墨黑烏雲深重的天穹。

電話和信件所能聯系到的……好像是那個永遠也等不到的人。

就像是自己守著一座孤城。

……

然而現在告訴她他就要來了,其實在先前的一刻,還是有不真實感的。好像只是在夢裏,看上去真實得可怕,可醒轉後的反差才更致郁。

甚至這個時候姜紅芍還傳來一種感覺……

所以……不是真的吧?

姜紅芍的頭再度探出,往走廊瞰下去的時候,只是一瞥,就看到了走進天井的過道,收了傘的那個少年。

程燃收了傘,結果乍一回彈的傘骨將水珠濺了臉和衣服,他伸手擦了擦,有些無奈的笑了笑。

那一瞬間。

好像無數的畫面都洶湧而出。

在山海的環湖路,自己坐在他自行車後面抓著他白襯衣一腳逆風下坡的時候。在大山森林裏,他讓自己“脫衣服!”的時候。在黑龍潭面對歹徒,他沖下去大喊“大壯賣紅苕!”的時候。

一幕一幕。

隔離墻後面,她和自己塗抹文化墻的時光。畢業前夕,在山海市府小院裏補習的茶香。畢業時行走在路上,跟自己說會來十中找她的玩笑。在自己下樓下唱歌最後又逃跑的狼藉。

他們在電話裏聊著彼此身邊發生趣事的夜晚,假期驪山上他們牽手的登山小徑,回山海一中她坐在他的桌位旁邊的光陰。

一幕一幕。

像是破閘的洪水。

程燃不說,但姜紅芍也知道程燃的個人和家庭情況,所以當程燃在那個夜裏說會來蓉城十中的時候,她其實認為那是他最不成熟的時刻。像是不願意分離的豪言壯語。

激奮人心,卻於事無補,還顯得傻乎乎。

然後她所接觸到的那些家裏人有意無意跟他講述的認識的成年人之間的故事,那些概括述說起來可以說“造化弄人”的一個個事例,都是比那些群山和黑夜更遙遠的阻隔。

所以當這個男子出現在這片雨線的世界中,他收傘的動作盡管看上去有些不好看和狼狽。

但放在此時的姜紅芍眼裏,卻是有那麽一瞬間的眩暈和迷離。

遙遠的山海,那個少年當年“你先去蓉城十中,我後面來”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