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季 第十九章(第2/9頁)

“這就對了,心照不宣的事兒,一上來裝什麽裝。死了。”

“什麽時候?”

“1983年初。”

“你怎麽生活的?”

“我說過不想跟你相關,一言九鼎。你也不必關心我,拒絕。”

“過去的很多事,一言難盡。比如你外公三十年來一直跟著我生活。”

安迪終於從文件中擡起眼,驚訝地瞪著魏國強。作孽的人生就是醜陋一個接著一個,而且一山更比一山高。

安迪轉身再給自己倒一杯水,喝下。再倒一杯,才轉回身,冷靜面對魏國強。“你們一言難盡的生活,我說過,不想跟你們相關,不要聽,不判斷,沒結論。你可以走了,若再出現,我當場發作給你看。”

魏國強被最後一句驚住,條件反射似的站了起來,但他隨即恢復平靜,站著道:“我不奢望你能理解寬恕,但希望你能讓我為你做些什麽。而且你放心,我不會橫加幹預你的生活。”

安迪又轉回身去,給自己倒水,大口喝水喘息。她被魏國強悚然起身的動作給搞得精神差點兒崩潰。魏國強見識過她正常時期的媽,而魏國強如此條件反射,必然因為他見識過她媽的發作。魏國強至今心有余悸,可見當年發作的威力。安迪心中慌亂害怕黑暗,魏國強再說什麽,安迪都不回答,背著身揮手讓他出去。

但魏國強不肯走,“我給你帶來兩本跟你差不多年齡的書,講述我們那個年代,一本是《孽債》,一本是《人生》…”

安迪毫不猶豫轉身將手中杯子砸過去,“告訴你別惹我,沒看見我在死命克制嗎。你媽的shit,shit,shit。”

魏國強這下是真的驚呆了,胸口被杯子砸得生疼,他顧不得了,胸前水跡縱橫,他也顧不得了。等他還魂,只得再看安迪的背影一眼,奪路而走。但他還是留下那兩本泛黃的書。

安迪等魏國強一走,就擡腳沖進洗手間,關上門,將所有的電話聲人聲隔絕在外,一個人坐在馬桶上發呆。發作時要多可怕,才能三十年後還讓魏國強心有余悸?不用別人害怕,安迪先自己害怕起來。她尤其想到,要是有那麽一天,她發作了。三十年後,奇點想起此事會如何心驚肉跳。

因此她誰也不找,不敢找,唯有一個人坐在馬桶上發呆。

足足發呆了半個多小時,才氣息平穩下來,回到辦公桌邊,給譚宗明打電話。

“了結了,你以後不用再勉強答應他,可以直接拒絕他。他有數。”

“不會了結,你們這一回合只能算是公開明確一下態度。奉勸你別感情用事,你最好看看嚴呂明對他的調查。他沒親生孩子,這是他人生的一大遺憾,他以後不會放開你。我建議你直面這個關系,你們需要對話。”

“直面的意思是,認了他?我只想操刀子剁了他,還有他那嶽父。”

“他嶽父?老嚴的調查裏面沒寫明,怎麽回事?”

“精確地說,前嶽父,我媽的爹,一直跟著他。”

老譚也呆了,“你…你冷靜冷靜也好,他回北京了,暫時不會找你。要不要把老嚴的調查報告復制一份給你?”

“不要。無視他。”

老譚無計可施,事情甚至出乎他的意料。

安迪動手將魏國強留下的兩本書塞進牛皮紙袋,扔到文件櫃頂部。但是,沒完,正如老譚所說。魏國強說好聽點兒,還會來雪中送炭。說難聽點兒,叫做摘桃子。

她把事情用電郵通報了奇點,但在電郵尾部注明:拒絕討論,無視他們,到此為止。

樊勝美上班的時候,接到陌生手機發來的一條短信,“阿美,我是你媽。錢還沒打到我的賬戶裏嗎?”樊勝美這才想起,她一早上心慌意亂,只顧著分析安迪知道了些什麽,跟誰知道的之類的問題,而忘了給她媽打錢。她估計這手機是苦主的。

但是她想到昨晚安迪觸電似的避開她的手,仿佛她的手很肮臟,很下流。而安迪避開她的同時,卻遞上一疊錢。如此屈辱的感覺,樊勝美永志不忘。她心下一橫,沖動地回以短信,“昨晚沒借到錢。對不起。今晚再試試。”

“你在上班吧,跟你同事借啊。”

“同事早借遍了,有些還沒還出呢。我上班,沒法跟你們說了。被領導捉到扣工資。”

領導倒是沒來捉樊勝美,而是一個電話讓她過去,就上次做的招聘人員問題的報告,接受領導的領導的提問。這種小事難不倒樊勝美,她有明媚的微笑,領導再有火氣也不會撒到她的頭上。

等樊勝美回到座位,她看到手機上好幾個未接來電和短信。都是來自那個號。她一條一條地看短信,看一條,刪一條,輕嘆一聲。從最後一條短信看,苦主押著她媽,又趕去她爸媽家了。除了乖乖把錢匯出,她還能做什麽,她只能稍稍發個小脾氣而已,而且還只能騙著瞞著地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