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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下午她原本是有課的,但喬穆有求,她想也不想地就逃課了。她是頭一回去喬穆的家,他等在路口接她。整個人看起來瘦了很多,模樣也比較憔悴。他最近顯然過得不太好,她的心針紮似的一痛。

  喬穆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淩明敏賭氣之下搬回宿舍,而他除了上課練琴外還帶了好幾個學生要上琴課。新保姆一時半會找不到,不得不先找個人暫時幫他照應一下外婆。找誰呢?他記得以前有本書上曾經說過:你幫助過的人未必會願意幫助你,但幫助過你的人一定會願意再幫助你。所以,他考慮再三後打通了秦昭昭的電話。

  喬穆趕著出門,把秦昭昭領進屋交代了幾句就匆忙走了。她一個人在屋子裏轉上一圈,到處亂糟糟的,馬上動手收拾起來。他家的客廳裏也擺著一台雙排鍵電子琴。琴蓋琴鍵部分很幹凈,但琴身部分卻蒙著薄薄灰塵。顯然除了練琴外,他已經有一陣子沒擦過琴了。她愛惜地把這台琴反復擦拭,擦得幹凈無比。

  晚上喬穆回來後,發現家裏窗明幾凈煥然一新,秦昭昭不單是幫他照應外婆,連帶把家務活都幹了。他很不好意思地反復道謝:“真是麻煩你了,秦昭昭。”

  “沒事,我反正幹慣了家務活的。你沒找到保姆前,我可以抽空過來幫你,從我們學校騎單車到你這也不遠。”

  提到找保姆喬穆就嘆氣不已,跟保姆打過幾回交道後,他開始明白這年頭想找個任勞任怨的好保姆有多難。秦昭昭聽他簡單說了幾個保姆的來來去去後,也愕然之極:“保姆這麽難找哇,難怪以前你舅媽說找保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提到舅媽喬穆沉默了一下,她反應過來趕緊岔開話題:“對了,怎麽不見淩明敏?她最近是不是很忙?”

  喬穆更沉默了,扭過頭看著窗外一言不發。她怔了怔,小心翼翼地問:“你們……不是吵架了吧?”

  喬穆沉默良久才開口,且答非所問:“秦昭昭,你會不會覺得我把外婆接過來一起住是很不理智的行為?”

  秦昭昭不知道他何出此言:“喬穆,你怎麽了?為什麽這麽問?”

  “明敏說我這麽做很不理智,說我根本還不具備照顧外婆的能力。她想讓我把外婆送回舅舅那兒去,我不同意,她就生氣了。”

  秦昭昭明白了,原來淩明敏和喬穆之間因為外婆的事而鬧了不愉快。這很好理解,像舅媽都尚且不願照顧病癱的婆婆,何況淩明敏一個年輕又嬌氣的女孩子。人都是自私的,誰願意原本輕輕松松的生活扛上一個包袱。況且淩明敏雖然想法自私,但有一點她說對了,喬穆現在還不具備照顧外婆的能力,時間上精力上經濟上都很吃力。看這幾個月下來他瘦了多少哇!

  仔細考慮一下,秦昭昭如實直言:“喬穆,我知道你很愛你外婆,你想讓她的晚年有親人陪在身邊悉心照應,所以不肯讓你舅舅送她去養老院,賭氣之下自己把她接過來照顧。這件事,從感性角度來說你做得很好,重情重義。但如果純粹從理性的角度來說你是做得不太理智。因為你還是個學生,帶著外婆一起生活根本沒有時間精力好好照顧她,而請保姆又是那麽麻煩的事。淩明敏這一點沒有說錯,你還不具備照顧外婆的能力。或許,你考慮一下她的建議,把外婆送回舅舅那去吧。”

  喬穆的眼眶驀地紅了:“我知道你們都覺得我很不理智,但是理智是什麽?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理智就是冷酷的粉飾詞。當初我媽媽躺在重症監護室等著錢救命,舅舅卻猶豫著不去交錢。因為他既怕人財兩空,也怕救過來還得背著照顧癱瘓姐姐的包袱,所以他覺得放棄治療是一了百了的辦法。這——就是所謂的理智。我不願意也這麽理智地對待我外婆,這太殘酷了!人老了,病了,癱了,就被嫌棄了,就沒有兒孫願意管了,這實在太殘酷了!把外婆往養老院送,好的養老院我們送不起,不好的送過去有意義嗎?我寧可把外婆留在身邊,請個保姆來幫忙照顧,至少我每天放學回來外婆看見我會很開心地笑。我相信我舅舅舅媽將來老了也不願意婷婷送他們去養老院,而是更希望她請個保姆把他們留在家裏照顧,至少一家人還是可以在一起共享天倫之樂。”

  秦昭昭沉默了,喬穆的話有他的道理。所謂理智,大都是從利已的角度出發,凡事先為自己考慮。有時理智一詞,的確可以與殘酷劃等號。